(一)

这两天，整个中国都在关注高考。

媒体报道，今年全国参加高考的学生人数达到900多万。这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900多万名考生，涉及到900多万个家庭，以每个家庭7口人计算(考生一般年龄在十八九岁，家有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牵涉到的人数大概是7000万。但关注高考的还远远不止这个人数，如果加上考生的亲威朋友，还有与高考相关的教育、交通、医疗等诸多机关部门，高考实际上牵动着至少1亿以上的中国人。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高考”成了各家媒体社会新闻的头条，说“全民关注”似乎一点也不为过。

上午八点一刻，我开车去上班。打开收音机，主持人正在谈论高考。外线记者不断连线，发来南京各个考点附近的交通路况，提醒司机朋友“友情绕道”，方便考生及时赶赴考场。

途经宁海中学时，我明显地感到车子难走多了。前方有四五名交警在指挥。平时不给停车的马路边，一溜排停满了汽车，毫无疑问是送考生的私家车。停不下了，晚到的家长在孩子下车后，千叮咛、万嘱咐，不放心地慢慢把车开走。校门口，一大簇学生围着，等待着进考场。我一看时间，八点二十五分，按照“提前半小时进场”的规定，他们还需要再等五分钟……

高考如此近距离地呈现在眼前，但它已不再属于我，并远离我整整12年了。

(二)

从复习迎考、高考结束直至被大学录取，在1995年上半年及至更早的一段时间，我并不紧张，考大学的压力实际上在我父亲身上。

很多参加过高考的人可能都有这样的体会，就是当你真正投入到高考的那个环境中去后，其实你就不紧张了。你沉浸在做题作答的过程里，根本没有时间想到其他。考完了一门，也不再想考得怎么样，而会抓紧那点滴时间，再有针对性地准备下门功课的考试，直到最后一门考完，心情完全放松、解脱。紧张的往往是家长，他们中的很多人会茶饭不思，像丢了魂似地，恨不得自己上考场战斗。君不见：考场外人头攒动、翘首以盼的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为考场安静，家长们上路堵车集体“护考”……

12年前，我的父母没有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他们像往常一样各自忙碌着，不给我任何心理压力。

那时，我们是在高考之前两三个月填报志愿。志愿分一本、二本、大专、高专等几个档次，每档再分第一、第二、第三志愿。因为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考多少分，老师们都要求把志愿表填得满满的，每一个项目都要填上，同时还要“服从”。填“服从”的好处，是万一你达到一本分数线，却上不了填报的学校，就可以根据“服从”调整到第二志愿学校；倘若达到填报学校的录取线，而达不到填报专业的分数线，还可以调整专业。

为填报志愿，父亲调动了各方面的资源，一面请任课老师为我估分，让他们分析我能报哪个学校的哪个专业，一面去有关大学联络，看有否熟人能在专业选择上给予建议和帮助。父亲天天早出晚归，所做的事情那时并没有让我知道，他只是根据我的意愿，有针对性的去托关系找朋友，只要有一丝希望、一点机会，绝不放过。“实际上，有些钱花了一点用也没用。”父亲后来说，“但是那时你怎么能知道呢？我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找人。肯定是要花冤枉钱的。”父亲这样说时，我已经在享受慵懒舒适的大学时光了。

(三)

说起备战高考，该是一段多长的时间呢？三个月？半年？一年？还是高中三年？抑或更长？我记得进入高三以后，新课程实际上也就学习了两三个月，余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复习以前的课程。那时，老师们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用在复习上，早在高一、高二时就抓紧课程进度，提前把下一年的部分课程给教完了。整个高三下学期，我们都处于系统的复习中。一些需要记忆的课程，如政治、历史、地理等，不知道背过多少遍，测试过多少遍；人仿佛成了一个学习的机器，周而复始地运转着。空闲时，同学们会聊天，说说志愿，说说未来的大学、专业，有时候还会开玩笑地说，我们以后是大学同学。

但我的备战，除了学习之外，还有身体。那时候，我的身体素质较差，经常会生病。高二上了两三个月就休学了。等来年再上时，父亲决定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让母亲陪伴我，每天烧饭做菜给我吃，以使我增加营养、增强体质。那时，奶奶已经80多岁，父亲在厂里整天忙碌，有时候连饭也顾不上吃。于是就请表姐帮助照顾父亲和奶奶。父亲去县城办事，倘若遇到吃饭时间，就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打打牙祭。趁这个机会，父亲问一问我的学习情况。我的学习一直都让父亲比较放心，有些起伏时，父亲就对我说，下次要注意，争取往前进。

真正走进考场，我一点也不紧张。有两门功课答题比较快，做完了还有四五十分钟，于是从头开始一题一题地检查，检查一遍下来，时间还有，于是会轻松地起头，看看周围，稍作休息，再埋头到试卷中。偶尔有几个同学自信满满地提前交卷，令我十分吃惊。

(四)

高考给我自身的压力，其实来自于考试结束后。那时，我感到自己考得很不理想，情绪十分低落。成绩出来之前，父亲跟我说话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我不开心。父亲后来告诉我，其实他心里比我更低落、更着急，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增加我的心理负担。

等我跨进梦寐以求的大学校门，即使到了大二、大三时，我还会常常从梦中惊醒。在梦里，我在高考现场，很多题目不会做，觉得自己将考不上大学，急出一身冷汗；在梦里，我因为突发急病，不能参加高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暗自流泪；在梦里，我作弊被老师当场抓住，被取消高考资格……从梦中醒来，我暗自庆幸那只是一场梦。

高考不是梦。高考是人生的一座山，翻越这座山，就能到达另一个人生境界。

高考不是梦。高考是人生实实在在的一次历练；不管能否通过，它都可以让那些经历它的人得到启迪、有所收获。

所幸我磕磕绊绊地通过了高考，闯过了人生至关重要的一个关口。

(五)

高考，离我越来越远，却又离我越来越近。之所以越来越近，是因我儿子终将要面临。

正是：十年寒窗苦作舟，风雨欲来花满楼。一朝高考释重负，几多欢喜几多愁。

2007·6·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