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在进行时

这里是这个城市最为豪华的住宅小区，每个单元都以千万计。

小区里和小区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入住这个小区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当然，什么事情都有例外。今天，就像再漂亮的美人儿的脸上也会长些痤疮、粉刺之类的，小区的楼下竟然出现一位拾荒者。拾荒者，其实就是捡破烂儿的。捡破烂儿这个行业，虽然往往被很多的人瞧不起，偏偏它又养活了许许多多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们。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扮演了类似清洁工的角色。而这些人也并不是什么“志者”，对“嗟来之食”来者不拒，正好满足了某些人的某些奇奇怪怪的心理，因此小区里的许多的居民对这些人竟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对于这些个捡破烂儿的人们来说，这些有钱人扔出来的破烂儿，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给他们带来惊喜。尽管轻易地进不来，可还是有许多的破烂儿王愿意想尽办法到这个小区来寻寻宝。

看来这个捡破烂儿的老汉已经不下七十岁了。身体还格外的硬朗，和他比起来那辆三轮车的体格可差多了，走起路来不停的“咿咿呀呀”地叫唤个不停，就像是多年的老药罐子突然停药后浑身的骨头散了架子的情形。此刻，老汉的手交叉着在自己的身上摸个不停，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终于，在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再摸，是一沓烟纸；再摸，什么也摸不到了。一股失望的神色在老汉的眼里闪过，自己的旱烟没有装来。一想到恐怕整个上午都没有烟抽的可能时，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也放缓了脚步。

老汉扫视了一下四周围，远处几个保安正在巡逻中。不远处的几个和自己年纪相仿佛的老头子正在争论着下一步是该“飞象”还是该“支仕”这个事关生死的大问题。

正在游离间，忽然听到“哗啦”一声。远处三楼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妇顺着晾台扔下一个塑料袋。老汉的眼神的确很“毒”，塑料袋里是烟。对！一定是的。

就像是大旱仨月之后一场酣畅淋漓的透雨后，庄稼苗畅意的舒展了自己的蜷缩的茎叶。一想到可能会有几个别人剩下的烟屁股可以解解馋，三轮车也立刻来了精神。

拿到塑料袋的一刹那，老汉知道自己错了。什么烟屁股，这是整整六条还没开封的中华烟。“硬玉溪，软中华”，我的乖乖，这下发大发了。老汉心里想，自己风里雨里蹦跶一个月，也未必落下这一条烟钱哪？不管它，先来一支解解馋再说。虽然明知道人家是当垃圾扔了的，可两只手还是哆嗦个不停。甚至，额头上都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子。一颗烟就是好几块钱，塑料袋里，那该是多少钱啊。老汉感到自己有点眩晕。

等等，不对啊！这烟似乎动过手脚，老汉的心里凉了半截儿。又被有钱人耍了，这里面肯定是空无一物。不过，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难以控制住烟瘾的作祟），老汉还是打开了一盒。烟盒里鼓鼓囊囊不像是空的，里面会是什么呢？老汉想。

刹那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住了。老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不敢再跳动了，刚刚吸进的一口气也没有勇气呼出来。生怕一丁点儿的变化，改变眼前的梦境。是的，自己一生一世都不曾有过的梦境。烟盒里是——钱！一沓厚厚的钱，一沓老汉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的钱。凭借着常识，老汉知道那应该是一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老汉又打开一盒，又是一沓。又一盒，还是。老汉的思维从梦境猛然回到现实，发觉到周围的人有些注意他了。于是，老汉随意的挥了挥胳膊，打算回过身骑上三轮车离开。

谁知道老汉的胳膊还没有撂下来，一辆车“吱”的一声停到了跟前。

二　过去进行时

“今天是贾叔叔的生日，我和小吴特意来看看您。考虑到影响，只给给您买了几条烟，是这么个意思。”

“是啊！是啊。”看到女主人的脸色不是十分的理会，小吴细心地说道：“别看我们郑总五大三粗的没什么文化，这心哪，”有意无意地她停顿了一下，慢慢地把那六条中华烟轻轻地推了过去，“可细着哪。”

“小郑啊，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啊？　下次不可以了啊？”

“叔叔，看您说的。我到了您这里，……”

“郑经理，我觉得今天的事情可不怎么妙啊！”

“为什么？”　

“今天那位贾太太接我们的烟时的神色可不怎么欢喜。当然，这也算不了什么。可要命的是，我们临出来时在楼下碰到的那两个人。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他们两个正是我们的对头——“蓝天”建筑公司的。他们拎的可是“厅局级享受”的“至尊南京”啊？5、600元一盒。我的天！现在想起来，我们是不是有些寒酸了。也许……。”

“没事没事。你就放心吧，我的宝贝。贾局长和我的关系可不是钱能买来的。　想当处要不是我舅舅费尽心机，他怎么可能从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爬到这么高的位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世纪花园’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意义可实在是太重大了。这六十万是工人们半年的工资，而我们整整扣押了他们一年的了。我真的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如果工人们闹起事来，恐怕很难收场。”

“放心吧！郎七、苟四他们镇服的了他们。咦——我也觉得钱好像少了些！不过，如果那伙笨蛋只送几盒烟呢？”

三　现在进行时（续）

“老贾，最近你有没有听到一个传言？”

“什么？”

“说是有个收破烂的在咱们这个小区捡到几条烟，里面全是钱。”

“是么？不大可能吧？我们这里虽然都是些比较有钱的人家。可还没有什么人会大方到那种地步。”

女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老贾，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那个男人回过了头，注视着女人的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我把几条家里存了好几年的中华烟扔了出去。没几天就有了这个话头——所以我担心会不会是……”

“是什么？”男人勃然大怒道：“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啊！注意影响，注意影响！不要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不是咱么的还则罢了。如果是，请问，那么多的钱是你挣来得么？”顿了顿，“那烟是谁送来的？还记得么？”

“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记得了。我就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年头了，已经没法再抽了，随手就给扔了。谁会想到会在这里面做手脚。”

……　……

“老贾，如果真是我们的钱，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去报警好了！”

“老贾，开什么玩笑？　好几十万啊！我都心疼死了。”

“你心疼死了，是吧。如果我锒铛入狱你就遂心了是吧！啊！我们的钱还少吗？”

“我不是觉得过两年你就该退居二线了。两个孩子都在国外，都挺需要钱的。你退休以后，我们的日子也得有点保障，所以才拿了人家几块钱。如果真是我们的钱……”

“如果真是我们的钱，我们就落个‘财去神安’吧。”

“几十万，就落个‘财去神安’？”

“是的，‘财去神安’……”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了。

四　过去进行时　（续）

屋子里，那个男人耷了着脑袋，一幅末日来临的样子。

“郑经理，不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世纪花园’这个项目是‘蓝天’中标了。我们怎么办啊？”

“我知道了。”

“郑经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郎七、苟四他们，因为打伤、打残了几名工人，被抓起来了，您知道了么？”

“是的，是的。这些我已经都知道了。”

男人一脸的无奈。“现在，我们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过，还好。我提前做好了准备。”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两本护照，“你是愿意和我走，去避避风头。还是……。”

五　现在进行时（画面背后的画面）

午夜时分。过街天桥下面。

“我总觉得是不是还是想别的办法。这样做，太缺德了。良心上怎么也说不过去，况且，我们还是找点别的活干干吧？”

“你以为我愿意走这条路？自从郑凡同拐了我们一年多的工资跑了以后，我们干这干那，刚刚的养活了我们这些人。郎七、苟四这两个狗杂种，他俩抓进去了几天，没事了。这些被打残的人一分钱的补助也没有，还怎么活？”

“对，大哥。我跟你干！我是被郎七、苟四、郑凡同这些人打残废的，这笔帐得找他们算！”

“对对，大哥。找他们算帐，我们不能老让你们两个养活着。”剩下的几个嚷嚷道。嚷着，冲着另一个说道：“你不去就不要去了。反正也不缺你一个，到时候吓尿裤子，倒是丢人。”

“整！他妈的。谁怕谁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等着哥几个，我这就去弄几瓶‘二锅头’。明天好好的来他一家伙，好好出出肚子里的这口气！”

“好！”一片欢呼声。

六　权作尾声

“今天上午，我市市郊发生一起重大的抢劫杀人案件。一辆红色的桑塔纳2000型出租车被一群蒙面的歹徒拦路抢劫，穷凶极恶的歹徒连刺了出租车司机十几刀，致使该司机当场毙命，连车上的乘客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也未能幸免遇难。

因为案发现场处比较偏僻，所以警方目前还没有找到目击证人。具报案人讲：车上除了两具死尸，还有两、三个散落的软装‘中华’烟盒，烟盒里是一沓沓的人民币。警方已经证实了这个情况。另据警方宣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