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还未走出食堂,我就接到父亲的来电。
父亲问我,要不要熬一副药膏吃。我说不要,已经很胖了,吃药膏我会更胖,对健康不利。他问最近身体有什么不适,我说很好,没什么不适。
所谓“药膏”,是请信任的中医生根据身体的状况,开出中药方,把中草药煎熬出一罐药膏来。通常,中草药的剂量很大,妈妈在医院找一个闲置不用的空屋子,支起一只大铁锅,加水,把草药按一定次序倒进去,用柴火烧四五个小时,熬出一大罐大约重十斤左右的褚色的粘稠的膏子,能吃一个冬天。每次吃的时候,拿调羹挖一勺,用开水冲服。其味甘苦,久吃通便、排气。
在我20岁之前,这样的膏子吃过四五副。冬季一到,爸爸就找邻家中医周先生给我配好并煎好药,把药罐子送到学校。一开始,我怕同学笑话,偷偷吃,后来就不以为然,觉得吃药是自己的事,即使同学半开玩笑说两句不中听的话,也无所谓。最后一次吃药膏,是上大学一年级的冬天,我吃吃停停,一大罐膏子吃到来年春天还没吃完,后来竟生了一层白色的霉花,很可惜地倒进宿舍后面的小河里。不过,那时我已觉得身体很好,没有吃这个大补药的必要了。
听爸妈说,我出生后,一直面黄肌瘦、体弱多病,他们经常抱着我四处求医,打针吃药。记忆中,我动辄感冒发烧、腹疼胃痛。上高二那年,因为身体差而休学,去上海一家医院住了约1个月(在冬季,住完院赶回家过春节)。当时,我的心脏早搏1分钟约五六次,多的时候有八九次,按常理,应该有明显症状,且很痛苦,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医生既未查出病因,更未找到有效疗法,说是生理性早搏,没什么大碍。于是家人不再担心,不久就不治而愈。我的结核病也很严重,父亲的好友郭医生说,你这个病,摆到过去是没治了。当时我十六七岁,性格内向,孤独忧郁,甚至有种厌世情绪,常常写诗排遣,觉得如果自己因病死去,倒是一段“佳话”。只是父亲可不这样想,为治疗我的病,他费尽心血,专门托了他在台湾的舅舅(我舅爷)买了治疗结核的特效药寄来,妈妈也尽弄些高蛋白、高脂肪的东西给我“食补”,且硬逼着我生吃蒜头。(当时我很不愿吃,休学在家一年,每天晚饭时,父母都硬逼着我,后来渐渐就习惯了。现在我十分喜欢大蒜头。)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开始请人给我熬药膏,用中药调理。
记得初中毕业时,我的体重不到50公斤;高中休学之后再上学,妈妈在学校附近租房,专门服侍我的饮食起居,高中毕业时体重已达75公斤,原本瘦瘦长长的脸胖成一个“大圆球”。上大学时,因天天进行体育活动,体重有所减轻。
工作后,常常在外应酬,吃饭没规律,体重开始反弹。特别是认识老婆后,老丈人好菜好汤(我习惯喝汤,他总是特别为我做汤)招待我,把我的啤酒肚渐渐“培养”起来。现在,我常常一杯小酒,一个人“咂巴”得有滋有味,有减肥的“打算”,却没那个恒心和毅力。只好给自己定了个警戒线:控制体重不超过80公斤。有时一称体重,发现超得太多了,马上对老婆说,要吃几天稀饭了,油水太多。于是喝一星期稀饭,体重能恢复至80公斤左右。但要想减得再多一点点,真的很难。像我这样,常年没什么体育锻炼,每天上班又都以车代步,整日坐办公室不干体力活,体重怎么能减得下来呢?
尽管如此,每次回老家,爸妈都还要我多吃一点。我说我不能多吃,要减肥。他们就会感到很诧异:你减什么肥?胖一点才福态嘛!将心比心,我能体会父母的心思。这些天,儿子涛涛牙疼,饭吃不好,觉睡不着,我看着心疼,就希望他能多吃一点。过去我动辄生病,吃不下饭,“多吃一点”成了父母对我最大的希望,因为能多吃一点,身体就会好一点。但现在情况与过去不一样了,我跟他们说,我已经很胖了,不能再多吃了,吃胖了弄得一身病,反而得不偿失。
真是:抛了“药罐子”,长成“啤酒肚”,若要身康健,不知待何年?
2006·12·2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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