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大把大把地下。夜幕下的高原,不但没有一丝漆黑,反而,到处是一片灿灿的白。这洁白,又透着刺骨的冷,寒风来时,雪花顺着卷起的一角,呼呼的窜进毡篷,在仄小的空间旋旋地跳舞、融化。
她,在焦灼地等待自己的丈夫。炉火中的碳已经加了又加。她将双手烤在炉子上,又呵口气,跺跺脚;娇嫩的脸儿在跳跃炉火的映射下显得绯红,宛如春天乍放的桃花。
他肯定想不到,在这个风雪交加之夜,她会这样静静地等着他。
前阵儿,她还跪在母亲的坟头无声地哭泣,“母亲,我的丈夫对我很好,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很怕他……”而彼时,身后就立着悄悄的他。他无言,只是紧紧搂过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嫁给我,你不会后悔的。”
她不后悔。可是,他们毕竟有那么多的不同。她活泼开朗,能歌善舞;他,却一如将军般的沉稳刚毅,仿佛掉到深海里,他也是奋不顾身将你捞起的那个人。然而,他又是那么地让人感到不可接近,没有夫妻间的情意绵绵,即便是心疼她,也会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别管我,赶紧回去睡觉!”……
北风还在呼呼地怒吼,在这海拔三千米的雪域高原,在这寂寥无人的深夜,显得格外的张扬跋扈。一粒火苗听着风的声音呼呼地窜上来,烧红了她的脸,也烫红了她的心。
那天,他临出行的时候,她为他饯行。这一别,意味着他们将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见面。俩人的心中同样的激动、难舍。吃罢饭,等他上了车,她想靠上去,说几句亲热体己的话,脚却被牢牢地钉在原地,只得用一种祁盼和渴求的目光定定地望着他。他亦如往常无言,只是在车子开动的瞬间,忽地探出头,喊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目光里多了一种别样的柔情。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笑了,绯红的脸上泛起甜丝丝的羞涩。
她添了把火,站起身,走到毡外。除了北风的呼声,别无其他。雪花,顺着卷起的毡子,呼啸着溜进来。她赶紧坐回到炉火旁。偌大的雪片,轻轻地呵在手心,片刻间融化;她,不由地也落下了几滴清泪。
是的,她想他。毫无理由的想他。
她宁愿等到凌晨,宁愿一个人靠着炉火困一晚上,也要,等他。
可是,毡篷忽地开了,带进一股嗖嗖的寒气。她呼地跳起来,扑上前,喃了一声:“回来了!?”迎接她的是诧异、欣喜,继而疼爱、愠怒的目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人家等你。”她有些怯怯地说。
“看你冻得!冷不冷?”
他一把抓过她的手,用自己的大手捂着、暖着、呵着。她的眼角,呼呼地滚下硕大的泪。
…………
这寂寂的雪域高原,夜未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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