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还就是和往年不一样,刚说地温起来了,就让一场雨给浇下来,反反复复,都觉得老天爷真的有了灵性,知道可怜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生灵。这些年我好像什么也没有落下,就是比别人多得了几斤肥肉。虽说朋友们说我的这些肉长在身上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我却一直认为既然能有这些肉总归还算是自己的。因为今天的世界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周末本来说好去省城去接母亲,可是今晚的亚洲杯有中国和伊朗的对决,尽管我知道中国队多半是凶多吉少,可是从感情上说,总还是对中国的足球寄托希望。这么些年了,不管是我们自己打理自己的足球,还是高薪从外国聘请别人来打理中国的足球,可是中国的足球还就是中国的足球,就象是怀胎自己娘胎里的儿子,父亲也许可以不知道是谁,老娘却是唯一不变的。
母亲也理解我这个儿子在社会上奔波多年,把一点点希望和理想都已经被现实中吞噬的一干二净了,如今也就留下这么一点爱好和希望。所以她老人家说让我看完了足球赛再去接她。所以我也就顺水答应了,尽管我也知道中国的足球所得就是中国命脉的真传,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让人感觉足球的母亲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变种的东西来。
不去省城了,上午也就没有事情可做。一个人坐在书房正在犯傻,突然朋友来电话说县上昨天刚开了一家咖啡屋,条件不错,里边的巴西咖啡还真的很地道,让我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感受一下。朋友是好心,朋友也就是朋友,因为在我现在已经没有再留下什么爱好了,就是在无聊的时候喜欢自己煮点咖啡,虽说煮咖啡的技巧连我自己都不敢恭维,可是那毕竟是我自己动手的。
听了朋友的推荐,我心里还真就是痒痒,原说看会儿书出去走走,可是现在一点读书的心情都没有了,所以我向妻子告了假,就一个人去了那家新开的咖啡屋。不知道是因为周末,还是因为我去的早了,装饰华丽的咖啡屋里竟然没有几个客人。
漂亮的服务小姐把我带到一个很是幽静的地方安顿下来,客气而有礼貌的问我需要什么咖啡;自然是巴西咖啡了。也不知道我是本来就喜欢喝巴西咖啡,还是最近的亚洲杯让我对南美的足球有了一种无意识的暗恋,所以觉得在今天晚上接受中国足球对心灵洗礼的时候,能有点兴奋的精神,至少不会在失望的时候泯灭了心灵的渴望。
要了一壶巴西的咖啡,因为我患有该死的糖尿病,所以不能给咖啡里边加糖,咖啡的那种苦涩就让我对巴西的咖啡更加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咖啡屋里放着我也叫不上名字的音乐,不过从旋律上感觉,一定不是中国的民族音乐;也许音乐不需要文字,也许音乐本来就没有国界,尽管我不知道现在的音乐是什么,可是它带给我的心灵体验却是那么的美妙,那么的令人浮想联翩。
就在我听着音乐,品着苦涩无比的巴西咖啡的时候,看到一位打扮入时的姑娘坐在了我的对面。咖啡屋里柔和的灯光把面前的姑娘照射的是那么的美丽文静,给人有一种音乐的味道。姑娘坐下来也是要了一杯巴西咖啡,而且还要了两个小果盘,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因为……,反正就在那种无意之中,我们的目光相对了好几次。
姑娘看样子想回避这样的目光交流,所以有意的点燃了一支香烟。不知道我的心理是不是有问题,我就是喜欢漂亮的姑娘抽着香烟做思考的样子。因为今天是周末,又因为是在这样优雅的地方,既然我们对面而坐,所以我也不能不懂礼貌;于是我主动走上前去向姑娘打招呼,并希望能和她坐在一张小圆桌上。
姑娘也很有风度,微微起身点点头,表示同意。就这样我和姑娘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距离近了,我这时才从姑娘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忧伤。我主动递给她一支香烟,姑娘竟然没有回绝,我给她点上,开始说了第一句话:“请问小姐也喜欢巴西咖啡?”
“是的,喜欢不加糖的巴西咖啡。”姑娘的声音很低,但是说实在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我喜欢咖啡的那种苦味,喜欢那种苦味过后的惬意。”看来姑娘不是第一次来咖啡屋了,因为她对咖啡的理解远远超过了我们对中国足球的理解。咖啡其实就是一个苦涩,而且就是在这样的苦涩之中升华人们味觉对事物的享受和理解。
“我们一样,不过我是没有办法,因为我是不能吃蔗糖的。”我说:“对了,请问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作……”姑娘也许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她看了我一眼,苦笑的摇摇头说:“我是一位代孕母亲,目前这就是我的职业。”
“代孕母亲?”我只是在媒体上看到过这样的说法,当时觉得这是多么的令人不可思议,也许那也就是一个个例,没想到今天坐在我对面的漂亮姑娘竟然从事的就是这样的职业:“世界上真有这样的职业?”
“是的,我就是专门为那些不愿生孩子的人提供自己的子[gong],为他们怀胎生孩子。”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好像这一切本来就很自然,也很正常。
“那……你做这样的职业,家里人知道吗?”我问。
“不知道。”姑娘说:“我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亲人知道呢。”
“可是你……,对了,你为什么想着要做这样的职业呢?”我现在已经不是出于好奇了,而是觉得,在自己还算开放和新潮的大脑中生命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进行传承呢:“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没有,我现在想的就是钱,因为我需要钱。父亲原来是一个工厂里的工人,那时侯工厂的饿效益不错,我们一家人还可以生活,可是后来企业搞改制了,没想到一夜之间,父亲就失业了,而且连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没有了。要知道父亲在那个企业工作了快三十年的时间,结果人家就只给了他三万块钱就算了结了他一生的奋斗。父亲患了尿毒症,需要换肾脏,那需要三十万块钱呀,我和妈妈能有什么办法呢,所以……”
“做一次代孕能收入多少钱呢?”我问。
“不一定,少了就三五块钱,多了就是十二三万。”姑娘说:“这得根据客户实际情况来说。如果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生育,他们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客户我们的要价就不会太高。当然还有一种情形,那就是夫妻本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自己有钱,女人不想自己生孩子,嫌那样太辛苦,同时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情形我们一般要价就在十万元以上,因为我觉得这些男人和女人,他们是在躲避做父母的责任。不过今天的社会就是这样,可是人家有钱,而象我这样的人又需要钱,所以也就有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姐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岁了,不过做这个职业已经五年了,已经为别人代孕了三个孩子了。”姑娘说:“本来我就是提供自己的子[gong],给别人的精子卵子提供个幽会和发展成果的场所,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我长的还漂亮,所以在我们那个介绍所里,还就属我的生意最好。”听到姑娘说生意两个字,我此时此地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出一股比巴西咖啡还要苦涩的苦涩。
“那你怀胎十月,就没有对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有过眷恋吗?”我问,因为我知道,做母亲那是女人的天性,这样的职业怎么可以就泯灭了女人的天性呢。
“没有,因为这就是职业,既然是职业,也就应该有职业道德。你其实就不应该提这样的问题,这就和现在宾馆洗头房里那些从事色情的女人一样,如果你问她们遇到爱情的时候怎么办,那不等于说在性交易的世界里同样可以演绎真爱吗。让我说,这怎么可能呢?用金钱构筑起来的东西,我想还是不要去从中寻觅什么精神和理念了。”看来姑娘已经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把母亲和女人下意识的渴望分开。尽管她说的时候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可是我怎么可能相信她所讲的一切就是钞票的功劳呢。
“那你考虑过将来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吗?”我看到姑娘面对眼前,面对现实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所以也就没有了说话的顾忌。
“没有想过,不过想也没有用。”姑娘说:“爱情这个东西就是理想王国里的一种理念图腾,想和不想都和现实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的问题是我的父亲换肾脏已经花去了几十万,而且现在每年还需要好多万,做为女儿,我现在想的就是让父亲能够活下去。因为我的生命就是父亲给的。”
“难道说父亲的医药费就没有管的地方?”
“没有用的。”姑娘说:“我看你也算是个好人,应该知道现在的社会里什么是可以改变的,什么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怎么?母亲难道也能改变?”我说。
“母亲不能改变,但是女人是可以改变的。有钱的人可以自己不去怀胎十月,不去经受分娩时的那种人伦之苦,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用丧失暂时的母性来为了生活呢。”姑娘看来多少是有些激动了:“我现在肚子里就怀着一对开小煤窑的夫妇的孩子,你知道吗,那男人今年五十多岁了,可是那女人才二十几岁,听说还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当时那个男人来找我的时候就对我说,他想不让自己的小媳妇老的太快,所以想花钱让别人给代生一个孩子。”
“你答应了?”我问。
“为什么不答应呢?人家给三十万呀,市场经济的社会里,我没有别的选择。现在孩子都已经三个多月了,就在我的肚子里。”
“还孩子的时候是不应该喝咖啡的,而且也不应该抽烟的。”我说。
“是的。”姑娘淡淡一笑说:“不过生命有时候也是很顽强的,开始我还在为客户保守着这个义务,但是后来我想通了,没有什么的,就象我现在的客户,和文盲差不多,当时我们在签写合同的时候,没有想到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是人家不一样有钱,不一样能娶到年轻美貌的女人。所以我想,他的孩子无所谓聪明不聪明,老子给留下钞票就可以混世界了。”
“那你也应该对生命负责呀。”我说。
“对生命负责?”姑娘特别用自己明亮的眸子打量着我好半天说:“现在谁还说责任呢?社会的责任是什么?就说生命吧,它的责任又是什么?我知道,你还会说母亲的责任,女人的责任,可是这些所谓的责任如果放到当今的社会之中,也许就是我们面前的这一杯巴西苦咖啡。”
“巴西苦咖啡!”我说:“还是取掉巴西吧,因为那是一个富有激情的国家和民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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