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心情

总有一些心情难以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描述，譬如这个炎热的夏天，感觉福州是一个蒸炉，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像一个个小丑在太阳下丑态百出。

似乎是在端午节后，没有下一滴雨。是的，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太阳。所以，我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表现？难道真的说生活在城市久了，我们都退化了，如那些胶卷害怕曝光？这个时候，一边躲在空调下乘凉，一边想着以前的事情。于是，自己陷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沼泽。那个自以为坚固的城堡，其实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恐惧弥漫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结果可以预料，几乎做什么事情都感觉不顺利。那一直潜伏在我的生活周围的恐惧，一旦爆发，其杀伤力足以使人慌乱，感觉在未来的路上，一块块石头挡住了前进的路。

所以，这一段时间总是找许多借口完成另一个自己：像一台机器上下班；晚上，一个人拿着遥控器扫描式地按着，不知道看哪个频道；扼腕叹息或者拍着大腿看亚洲杯足球赛；两个人炒几个小菜，疯狂地喝酒……静下心来的时候，也会想一想，这是真实的自己吗？或者说，人总是慢慢地改变，然后到了最后连自己也不认识，还理直气壮地认为这就是原来的自己？

可是，我还有理直气壮地面对现在的生活吗？以前，总是以为年轻是我们最大的资本。然而，时间从来都没有可怜我们，年轻的时候在纸上谈兵的东西，如今看来，都没有实现。这个时候，感觉自己突然走进了一个迷宫式的巷子，令人眼花缭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幸运的事情，书，是一个真诚的朋友，永远敞开她的窗户。一些来自生活的思考，厚重、朴素而富有哲理，像一面镜子，从而让人自省。

有时，突然大脑就会想起这一年最喜欢的两句。

小福靠智，大福靠德。

“做什么，都是做人，别忘了自己是谁！”①

①曾是刀客《锥在囊中》

[2]鼓山小记

从仓山搬到晋安，家就在鼓山脚下，爬山的机会多了许多。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第一，虽然在福州生活了几年，知道可以尽情玩的地方不多；第二，没有什么钱，只好带朋友去鼓山，美名其曰：回归自然。

在我看来，鼓山像一个十分自信的人。这一点，从进了山门就可以知道。“闽山第一亭”，叫得如此响亮，这似乎与中国人谦虚的性格不符。而尽管有些名山不服气，然而，一翻开鼓山的历史，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一次爬山，有点吃力。选择的时间不好，和几个朋友碰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的事情了。狠毒的太阳，似乎要把人的皮肤褪掉一层。当然，也是好的一面，原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今少了许多。沿着台阶，一路往上，一边聊天，一边欣赏鼓山的风景，的确是一件心情愉快的事情。半个月来压抑的心情，这个时候，找到了一个出口。这里，悬崖峭壁，峥嵘奇特，古树参天，宁静幽雅，令人惊讶的是，竟然看见几只松鼠，不怕我们的恐吓，在树上玩耍，一副淘气的样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在我没有了解鼓山前，以为它就是像故乡连绵起伏的山峰，没有什么特别。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我明白自己的浅陋。这里，留下了许多名人的足迹，而最令人欣赏的，应该是那些留下来的摩崖石刻。应该说，鼓山的自信，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古代文人骚客遗下的手迹。所以，不仅有名，也就有了灵气，整座山就变得鲜活起来，就像一本精彩的作品集，里面有泉水一样的诗歌，有画一样的散文，也有厚重的小说，给人无穷的享受。

于是，爬得有些累了，就停下来细细品味古人的文字，体会百年千年以前他们那个时候爬山的心情。这个时候，阳光穿透树林，小鸟在热情歌唱，浮躁的心情也渐渐安静了。或者，这就是我们爬山的目的。然而，有时也想一想，为什么人总是要带一个目的呢？总是不能做到在一个瞬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的境界。

到了眺望台，花了近一个小时。其实，这里离鼓岭还远着，但已经能把整个福州收尽眼底。缓缓流淌的闽江，像一个温柔的姑娘。而一座座高楼大厦，此刻也变得如此渺小。渺小的还有我们这些碌碌无为的人，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然后让自己背着一块石头上山，如弗弗西斯整日推着石头而不可能实现登上山顶的梦想。

接下来，是几个人围着石桌打牌。微风习习，刚才出了一身的汗，如今都消失了。又是一场艰难的战争，我们都握着手中的牌，然后算计着别人的牌，不让自己陷入一个难以自拔的沼泽。的确是高兴的事情，尽管最后，我和合作伙伴输了，但这种输，却是一种心态上的胜利。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的确是这样。这个时候，已经少了刚爬山的精神和意志，双腿也抖个不停。而看那些坐缆车的人，觉得这样回去真是太没有意思了。然后，想起高中的班主任经常对我们说的：善始善终。这些年，自己一直记住老师的话，也是这样走来。可是，发现自己越来越浮躁，面对喧嚣的红尘，总有一些事情不能坚持下来。

下了山，又回到了我熟悉的生活。又是喝酒，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阴沟里翻船，也才认识到女人喝酒的厉害，也明白做人不能太嚣张，不然有一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附陈章汉《鼓山赋》

天生石鼓，地奉玉壶。雄峙左海，坐拥闽都。率九峰而迤逦，案五阜而沉浮。三江如练，岭下盘桓旋舞；二潮有约，望中吞吐自如。山雍雍兮鉴水而慧，水穆穆兮觐山而苏。

夫石鼓之成名山，盖物润更兼人泽。去东城万武，席地晋安；凌绝顶千寻，抚穹屴崱。智者与谋，仁人同德。潭填龙徙，蒙灵峤之穷经；壑隐泉喧，劳神晏之一喝。贤关聿启，大道斯张。钟鸣四野，阶引十方。闽王虔心，未至而更衣罢舆；游客恣意，随缘亦净手拈香。

尔其摩崖之衔声，多书卷气息。远而观也，曾经野老布棋；近以察之，历代鸿儒走笔。隐隐兮若天风挝鼓，荡荡兮有海涛卷席。是以将军卸甲，郡守休炊。晦翁耽读，君谟忘归。赋巉岩以灵性，寓浩气于崔嵬。无价遗产，有字丰碑。剔藓摩挲，每见达人智慧；实话石说，尽抒仁者胸怀。

而或云开福寿全图，鱼贯松篁曲径。耳接万殊，目收无尽。涤尘虑以舒心，汲精华而却病。欢声互答，嗟胜景之频添；洗爵对觞，感名山之可近。至若长亭短阁，欲罢不能。前呼后应，登顶为峰。挹清籁于海末，掸覆釜于云端。江涛共山风两袖，闽地并南天一宽。其时也，石鼓虽无语，心扉自有声焉！

噫唏！拔地凌云，建瓴高屋，鼓山之大气也。峰雄脉远，听潮御风，鼓山之傲气也。泉幽林翳，涵养千华，鼓山之灵气也。回眸吾州兮，灯火万家。东扩南进兮，跫音不寂。岁月峥嵘兮，精神如砥。古邑新篇兮，见大手笔。何为闽人精神？曰：读懂鼓山，可知妙谛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