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们吃过早饭,与老板娘攀谈起来。原来他们也是郊区的老百姓,租了这些房屋,贷款十几万,一直在勤勤恳恳地经营这家旅馆。
最后,我们问起就近的糖尿病医院,她告诉我们一家大的,专科医院,离旅馆很近,坐两路车就可以到达。临走时,她一再叮嘱,再回来,一定到她那儿落脚,于是我们按照她的指点,去到糖尿病医院。
医院并非想象的那样大,只是看来很正规,很专业的。去的时候正赶上职工与病人在做健身运动,他们随音乐的节奏,一起一伏,不时地挥动手臂,协调的舒展着。
我与妈妈去门诊室里,详细地给大夫讲妈妈的病情,并一再请求,希望能尽快调节好血糖,得赶紧去做手术,何大夫很能理解我们的心情和感受。没有做很烦琐的例行检查,就安排我们住下,在三楼的6号病房。
这是一间比较宽大的房间,有四个床位,单独的卫生间,一台数字电视,空调常开,每天五十元,床位费外带一日三餐,虽然有些昂贵,但我们还是能接受的,毕竟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转到眼科医院的。
医生、护士热情、友善,是我久久不能相忘的记忆,一张张认真灿烂的笑脸,真诚的微笑、耐心的解释、周到的服务,让我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
最初的两天,病房里很清静,只是我与妈妈两个人,每天挂完四瓶点滴,就没别的事,这样我们就一边聊着,一边看电视,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看数字电视,很清晰,而且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频道。
那天,我正与妈妈在聊着。一个大喊大叫的女人被推进来(她是青岛人,随军来的),由于低血糖,从楼梯上摔下来,神志有些不清,口齿也不伶俐。医生给她输液后,她才安静地睡着了。
是邻居把她送来的,一直是邻居守护她身边。当时,我就想,或许她与爱人关系不太好吧。 直到晚上,他来了,一个很威武的男人,有些沧桑的脸,眉宇间透着英俊和不俗。他买了很多水果和营养食品,并一再喊我和妈妈一起用。我笑着谢谢他的真情,友好。突然间,我对这男人有一种敬慕的感觉。
他当过兵,这两天也是在别的医院挂点滴。知道妻子病了,就离开那家医院,晚上过来陪她,看着他怜爱的看妻子的目光,我想他是个好男人。
那晚,我们聊到很晚,他讲他的兵故事,我讲我的家乡,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因为亲人的同病相连,我们就成了好朋友。第二天,他走的时候,我对他说:叔叔,白天你没时间就别来啦,我照看大姨和妈妈,挂点滴,领些饭菜,我能做得来,你就安心在那边吧!叔叔很感动。只是他还是喊孩子的姑妈来照看他的妻子。
张姨来过两天后,说话就清楚些了。她话很多,心直口快,看得出来,她没读过很多书的,时不时冒出一两句不合时宜的话,你们农村现在也用这个啦!我笑笑,心头有几分苦涩和无奈。可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张姨,至少她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她经常硬塞给我们从来也没吃过的水果、食品,甚至剥开来给我们。
每天,我们的一日三餐,大都以素菜为主,我悄悄地记下了糖尿病人的食谱(做个生活的有心人)每次吃过饭后,休息片刻。我们几个就到楼下,运动,散步。或者去就近的商店买些日常用品。
渐渐地,我们在一起很熟了,感觉她也很中看,有些削瘦的脸,微卷的发,即使眼睛不是特别有神采,可她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妈妈也一天天好起来,我的他时常与我信息,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劝我不要太着急,在那儿安心照顾好妈妈。一些温存的体贴,关切的问候。说实在的很让我感动,他是个大男人,几乎从来没有我想要的那些柔情的话。我对他说:好好照看儿子,我想你们。发完信息后,眼睛润湿了,想儿子啦,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
于是就再次拨通家里的电话,听见儿子稚嫩的童音,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在家好好听爸爸的话,过两天,我就会回去的,儿子听话的相信了我。其实,要过几天,我也无从知道。只是妈妈的血糖是一天天趋于稳定。
八天后,妈妈出院。走的时候,我们与张姨一次次说着再见,只是很遗憾张叔那天没在。我们的心中都有一份恋恋不舍,人生中的一次相遇,短暂的相逢,就此我们将天涯海角,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只是在记忆里会有这样的风景。偶尔触摸到,也会有温暖的情意在心头。
我们走了,再见,张姨,张叔,李医生,孙护士,我们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那座医院,终于可以在眼科医院住下来。
(四)
两天后,妈妈接受角膜移植,那天弟弟也来了。看得出妈妈有些担忧。怕痛吧,我打听了几个病友,他们都说完全没感觉的,不疼的。妈妈在一旁也听得到,或许这样她的心才能稍稍平静些。
上午十点,妈妈被推进手术。她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怕了,而我的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担忧起来,在眼睛上做手术,想都不敢想,感觉就象生离死别似的。或许女人就是这样,感性多一些,其实真的没什么呢,就是眼睛上的一个手术而已。
妈妈在手术室里,我们在外边担忧着,很是漫长,感觉时间象凝固了一般。两个小时后,妈妈手术做好,被推进病房。我看妈妈的脸,似乎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很累吧,她一觉醒来,笑着说:不疼,一点儿都不疼,没怎么感觉,就做完手术了。见妈妈挺好的,我打心底里痛快。
傍晚时分,妈妈喊头疼,我赶忙叫了医生,他讲是正常的手术反应。
看妈妈没事,留下弟弟一人照看妈妈(医院不允许两个人陪床)。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回到家里,心里酸酸的。没有女人的家,怎么如此冷清?我不顾旅途劳累,把家里做了一次彻底的卫生大扫除,忙完了,心里才舒坦。恩,这样的家才象个样子。
儿子亲昵地围在我身边,讲爸爸的故事。一件既可气又可笑的,爸爸做稀饭的事儿。
他先把锅里的水烧开,就将没用水调和的玉米面直接倒进锅里,一锅糊涂浆,做好了,还煞有介事地跟儿子讲:我给你做的是玉米疙瘩汤。唉,男人,难人!
每天,我不忘给妈妈电话,弟弟说妈妈一天天好起来,七天后,妈妈出院,也回到日夜牵挂的家。
直到现在,妈妈还是每隔上一个月就去青岛一次复查,取药。血糖控制的挺好的。或许是糖尿病的缘故,做过手术的眼睛,一直没有完全的康复,能看路而已。不过总算保住了眼睛。
如今的父母,真的老了,双鬓已染白发,容颜已不再年轻,岁月给予他们太多的沧桑和磨砺。可他们依然那么坚强,微笑地给我们幸福,快乐。让我们感受到他们的欣慰和满足。丝毫看不出有一点点儿的不开心和不快乐。
前几天被苞米哥点名,记得最清晰的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一百万,你首先会用它来做什么?我答:先给父母买上一套象样一点儿的房屋,给他们用最好的药,让他们离我近一些,好能时常照顾他们,看到他们。真的,这是我的心里话。
(结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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