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吃点冷饮,我们便常顶着烈日,走上一段路程,便来到镇上。这座镇子小而静。平时冷冷清清,好多门面都是关闭的,连招牌都耷拉着。可是逢一、四、七时,便又是一番景象。每逢这些日子,镇子周边的村民便挑出些新鲜果菜白得到处都是。远远就可以听见叫卖的吆喝声。我们常在忙完课程后一起去镇上,挑些爱吃的水果,感受一下这里的风情。
这里的节日特别多,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个节气。而且对每个节气都很看重。每逢节气镇上就能体现出来。
今天亦是如此,人山人海,闹腾腾倍穷常时。小摊上多了许多菖蒲、雄黄、艾草、粽叶,而且这些摊上的生意红火的很。哦,此时才知,又是端阳了。
异地他乡好些年,犹如无根的浮萍、蓬草,似乎连这些节气都已经淡忘了。即使寄居在这重节气的城镇,也没能感到节日的真趣,反倒多了几分伤感与无奈。
我挤在人群中翻弄着菖蒲、艾草,也翻动着留在菖蒲、艾草身上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天一热,我们便闹着下河洗澡,父母就会说:“没到五月五,冷水是老虎,洗不得的。”于是,我们就耐着性子摇着旧年的蒲葵扇,盼望着端阳,也学着大人准备端阳的东西。向邻家大伯要菖蒲,去篱边寻艾草,往刺蓬里割金银花藤,到田野找灯芯草,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端阳那天,我便听从父母的指令挂上菖蒲、艾草,又在每间房的门上洒些菖蒲水,然后去叔叔家把奶奶接过家来。那时奶奶总什么眼睛花啦,腰杆弯啦,腿脚不灵便啦,我可不管,拿过床边的竹杖塞给她,半推带扶地往家赶。一到家便拿出晒干了的灯芯草强迫奶奶在我们的肚脐眼上烫出一个小水疱。有了小水疱也就表示可以下河洗澡了。此时,男孩子大都要求烫出三四个,说是多几个水疱洗澡就不会肚子痛了。这样“爆灸”往往是闹腾好一会,哭的哭闹的闹,争的争吵的吵。哭闹的是很小的小孩被父母迫着无辜地被火烧出一个水疱 ,争吵的是已经会逃离父母视线私自行动的孩子为早点下河而争着先烧或者是显示自己的勇敢。
忙完这些便吃饭。桌上是平时难得一见的菜,旁边还摆上了酒盅。坐好后,父亲会拿出酒壶给每人满上一杯,望着眼前的黄色液体,我们便乐滋滋地一口吞下。说是可以辟邪,酒的涩味也就顾不得了。此时,我常想,美女喝了雄黄酒是不是都会变成大蟒蛇呢?我一直寻找着,最终也没找到。却发现美女喝了酒不但不会变成大蟒蛇,倒还红润了几分,此时便大胆而偷着多喝几口。然后带者几分醉意倒在竹床上,在奶奶的蒲葵扇下静静睡去。
一觉起来已是黄昏,在大人的催促下洗一个金银花藤泡出的热水澡,身上的痱子似乎不再长了,一身轻松。然后忙着吃晚饭,送奶奶过叔叔家。她习惯了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断不肯在外留宿的。我总是走在奶奶的前边,慢慢地晃,弄得奶奶直唤:“孙崽呃,你快点勒,天都快黑了”,此时我就咯咯直笑。端阳节便在笑声中沉落。
今日端阳,如我般异地他乡的儿时同伴是否还常忆起当年寻菖找艾的情景?满鬓繁霜的父母是否还置办一桌的饭菜泡上一壶雄黄酒,翘首等待?松柏合抱的坟茔下的奶奶是否还能感觉到亲人对她的思念?那不亦乐乎,那别样的指令,那蒲葵扇的清爽怕是只有梦里才有了吧?而现实中的我此日跟平常一样,依然工作、吃饭,没有波澜,没有奋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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