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罗春会

现在我们洗澡都是在澡堂里，夏天才到大坝或是河里。我是旱鸭子，不会水，若有兴趣的时候，大都是在浅水处洗洗身子罢了。提起洗澡，我就想起自己小学时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至今想起，依然令人捧腹大笑。

那是七六年夏天，快放暑假的时候。我们二年级七八个同学相约到西沟的大坝洗身子。洗身子是假，混水玩耍才是真。那时玉米已长得老高。

那一天尚未放学，我们来到西沟村口的大坝边，七个人一齐脱掉身上的衣服，不带一条线地跳进了土坝。说是土坝，其实也就是修筑了一条土堤挡住了山沟里流下的溪水和夏天的雨水，土称涝池，并不深。最深处齐我们的腰。我们七个人的衣服全放在附近的玉米地里，所幸我们的老师何月季去了周岭，所以我们想着可以美美地玩一回。

浑浊的泥水在我们光滑的身上流淌，灼热的太阳照耀着一个个泛着水光的皮肤。蹲在水里都只露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动不动；站起身来，全是光光的毫不害羞地裸露着的身体，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哈哈大笑。我们不怕过往的男人，可若是女人，我们就尚知怪怪的，都把光身子藏在水里。我们尽情地没在这浑浊的泥水里，打着水花。扎一个猛子，头上沾满了潭底的淤泥；不小心滑倒在水里，咕咚一口泥水，呛出两眼泪花。在这潭泥水中，在这浑浊的水世界里，我们忘记了饥饿，也没有忧伤，只有晃动的水面上闪动着的无数光点和我们快乐的笑声。

七个人谁都没有注意也丝毫没有觉察，我们的老师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站在我们身边，而搅乱了我们一场开心的戏水，仍就嘻嘻哈哈。后来才知道那纯属偶然，他是回来时正好经过我们洗澡的地方。当何老师悄悄拿起我们的衣服站在潭边时，惊得一个个光身子呆若木鸡，谁也不敢有丝毫扫兴的念头。听从他的命令我们从泥水里出来站队向学校走。七个精身子的八岁小男孩们就那样带着苦笑，走在田野玉米地间的小路上，心里早已经在狠狠地骂他，可都默默地老实地接受老师的批评，盼望能发还我们的衣服而不住地检讨。有个同学企图藏在玉米地里但考虑回家更不体面最终又跟在光身子队伍后。到了学校边沿，老师依然没有归还我们衣服的举动和表情，我们死了心。按他的意图七个人站在当时是一年级和二四年级教室的前面，向着午后的阳光。其时，四五年级部分学生还有些女生尚没有离校回家。可我们就那样光着身子站着，心里憋着一股子怒气，脸上流着泪花，却又无奈地背想身子，把后背和光屁股留给老师和其他学生展览。

突然我邻居的男孩子转过身面对着看我们的那些老师和男生女生，任自己的下身毫不害羞地朝着前面。顿时，操场上放声大笑，我们也忍不住他那放肆而大胆地举动跟着众人哈哈大笑，班主任老师也被逗乐了。邻居孩子的举动解救了我们。随即老师放话叫我们穿上衣服滚蛋，并严重警告下次再犯将比此更厉害。谁也顾不上听他的话，都以最快的速度找寻自己的衣服迅速穿在身上立马消失踪影。

过后我们都觉得大丢其丑，无颜面对学校的同学。那件事还成了当时的笑话，被谈了很久。而我们不久就慢慢淡化了。

我们那时毕竟是年小的缺乏成人思想的少年，老师的做法虽然过头，但我们都没有在后来的学习中跟他作对。我们朴素的思想和老师失当的教育方式并没有矛盾冲突，仍非常地敬重他。因为他善良，字也写得令我们全体学生佩服。

我们这七个人中，现在有二个和我同在这个县城工作。我们三个曾是小学时老师的骄傲，声言日后必成大器。虽然大器未成，但总也没负了老师的心望。

可能他们俩已经忘记了那段记忆，因为环境已经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社会也俘获了他们的精神。或许人生在平淡之中就是这样，遗忘，寻找，失落、忆起而复归与自然。

可是待我们严厉的恩师，就是当年让我们站操场的班主任何月季，在今年春节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而不幸遇难。凭吊老师的时候，我们忆起了过去，眼里都充满了泪水。

写下最后的话时，我已经没有了笑容，而是对老师深深的怀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