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暮春的夜色,多沉静;老祠堂里,昏黄的灯光下,我们守着弥留的哥哥。
外面池塘里青蛙的鸣叫,诉说着夜的漆黑,不管望向哪个方向,都是黑暗的,死神隐在黑暗中慢慢向哥哥靠近。
因为母亲的病,哥哥没日没夜地工作,胃痛了吃一个止痛片;母亲逝世那天,正是哥哥被确诊癌症之日。
爷爷握着药绳,那条救人无数的药绳子,燃烧着灼向哥哥身上的各个穴位,哥哥却仍然昏迷。
夜,真的好静,静得只有蛙鸣和我们姐妹仨及小侄的低泣,死神啊,父亲丧妻不够半年,卧床不起的他,怎堪再面临丧子之痛?他是村里出名的好人,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哥哥突然发出哀鸣,那倾尽最后生命的哭泣,在黑夜里揪痛了我们的心。
“他放心不下他的儿子啊!”爷爷的手颤抖着,爷爷的声音颤抖着。
大姐拉着我和二姐跪下:“哥,我们会抚养侄儿的,别哭了,你走好!”
哥哥停止了哭泣,他的眼角,有泪滑出。
他走了,任凭我们哭得肝肠寸断,死神都不为所动……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大姐抱着熟睡的侄儿走在前面,我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来到父亲的门口;想到平日里,别人看我们时那卑鄙的目光,我握紧拳头。
“爸,哥哥……走了。”大姐啜泣着困难地把话说完。
半躺在床上的父亲一言不发,别过头去。
我仿佛听见了他流泪的声音伴着心碎的声音,在黎明里如此清脆。
我“扑通”一声跪在父亲的病床前,膝盖的疼痛,怎掩盖得过心碎的感觉:“爸,我发誓,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你要好起来支持我啊!”
“乖女儿……”父亲终于哭出声,伸出他那枯瘦的手,将我搂进怀里。
可是,我的誓言并没有留住父亲的脚步,事隔不够百日,父亲的腿伤因为无钱作进一步治疗,抑郁而终了。
十年了,那一夜的承诺与誓言,我坚守着;那一夜的痛和以后处处遭受白眼的屈辱,每一次想起,我都痛得无法呼吸,我很少回那里,我不恨,他们不值得我放在心上,即使是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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