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彷徨,彷徨,再彷徨的双栖动物·

徘徊在孤单冰冷的海底以及温暖幸福的大陆之间。

进行着无为人知的蜕变。

【水生动物】

你一定不知道，在遇见你的前一刻，我还是一个有着淡淡忧伤的水生动物。

2002年7月13日

在我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的前一秒，小x告诉我，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如果我不想我的脑袋和我的身体大唱《孔雀东南飞》的话，就得赶紧打电话送上我的祝福。

对着镜子，揉揉自己干燥的脸颊，深深地对着镜子练习着，“生日快乐。”

我要有礼貌，我要有风度，在姐姐想起我的罪过之前，我得先说上四个字，“生日快乐。”

“喂，哪位？”

“生日快乐。”

那头明显愣了一下，没接上话，我猜姐姐大概是听出了我的声音，一时间惊讶她从来生性冷淡的妹妹居然会给她这么温馨的问候，由于内心的震惊，她不得不为自己跳动异常的心脏默哀一分钟。

于是，我的脸上开出了灿烂的菊花，但就当我正得意的时候，天上骤下霹雳，凌空劈碎了我美丽的菊花，我听见那头很镇定地说，“谢谢，小杀，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的？”

我想我能明白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星星为什么看起来会移动，但是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听见这么一句话。在掐自己胳膊还疼排除了是自己幻觉这一可能之后，我开始醒悟我似乎犯了一个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发生的事情——我是不是打错了电话。低眼瞅了一下电话上泛蓝的屏幕，看似相同的号码，却在最后的一位上有了些微的差别。那么，这个果真不是我姐姐，可是……

“小杀……”

天啊，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面对危机，我的智慧在闪耀，机智在沸腾。简单地告诉她，对不起，我打错了，是当然没有问题的。但是……我是小杀，小杀是我，我是优雅的，从容的。

于是，我极尽温柔地说，“先别问这么多了，我可以请你吃饭吗？算是生日礼物，就在交大门口的‘灵感’，七点，可以吗？”

六点半我就到达了‘灵感’，窝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中研究着桌上的报纸。从我出生的时候，脑袋就稍微比别人大一些，据说，我的智商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超出众人许多，因此，我必须镇定地坐着等待，等你亲自来找我，这样就可以掩饰住我并不知道你是谁的事实。

人流穿梭不息，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但身上却冷汗淋淋，让我一时间怀疑这家西餐店的空调系统是不是有严重的问题。

当我把报纸的中缝完整仔细地研习后得出了这真是个奇怪的世界张家的母鸡的死亡数量居然和a市走失人口一样多的伟大结论之后，还是未见有人来跟我打招呼。

当我开始胡思乱想，理智准备休眠的时候，一双蓝色的球鞋抵达我的报纸的下端的空隙间。

蓝色的球鞋，很干净，看来是个很有条理的女孩。

白色的长裤，很整齐，看来是个内心纯洁的女生。

黄色的t-shirt，很简单，看来是个有品味的学生。

抬头，迎上一双如水样的眸子，眼梢微微地扬起，黑白分明地瞳孔中闪烁着异样地光彩，那种眼神像是一张巨型的网，让人一下跌入其中。

只不过，这个人非我所认识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小杀……”你坐下，带着一股玉兰花般的清新。

“……”我沉默，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我们面对面，气氛有点尴尬，我内心不停地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告诉你实话，是不是该先问你的名字，是不是该问你究竟是怎么认识我的。

你无奈地微笑着，微微滑过嘴角的笑意让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进入了一个僻静的空间，空间里面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我就在想，你是不应该认识我才对的。”

“那你怎么认识我，而且就凭我的声音就知道我是小杀。”

“8班的小杀同学我早就听说了，我早晨经常听见你一个在26号楼下早读。”

“啊？”

“我也住在26号楼。”

“啊？”我一点也不吝惜这个单音节词语。

“我叫凌心。”

凌云之志，心怀若谷，你是如此解释名字的，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子。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在那个“灵感”的西餐店里，时间的概念一时间都淡去了，有着一种浓浓的感觉萦绕着自己的心头，很淡，却很真实，我知道，这叫做感动。

于我来说，身边并未有很多人出入，出入的人又很少有交集，每天进行着两点一线的旅途，身边的人不是陌生人就是竞争对手，或许拥有短暂的快乐，但当那触目惊心的排名榜又再次贴在门口的时候，再温暖的感觉都会泯灭，我真的怕了那之后的恶毒眼神，那些冷言冷语，优秀真的意味着一辈子孤单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只有深深隐藏起自己的内心，作一只安和的水生动物。这种孤单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片叶子，没有根，随着时间在风中飘零，曾经有人说过，我就像是一条深海鱼，蜷缩着，躲避在自己的鳞片里，生活在寂寞孤单的寒冷海水中，直到你戏剧般出现在我的身边，轻轻地抓住了我这片叶子。第一次有人善待我的一切，石破云开，你就是那一束绝美的光束，照进了我寒冷的心。

与我一起，在这片零落的空间里一起呼吸，让我觉得原来，我并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水生动物。

【陆生动物】

我一直都在怀疑一个问题，我们之间最初的相遇一定是在七位数字的年份以前，当我们还是元谋人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打猎生活了，而现在只是最初最初的延续。

否则，我们之间怎么会有如斯的默契，我们最崇拜的人都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都是白色，我的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才说第一句话，你就知道我下一句要说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从来不为门口的排名榜改变你付出的友谊，这让我感觉幸福，按照词典的解释来说，我们这叫同类。

日子消融得很快，我们最喜欢的暑假在一瞬间就到了最后的几天。

但是，作业还跟放假的第一天时候份量一样多，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在3天内写完30篇日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当我挥动我的笔准备在一天晚上写完这30篇日记的时候，我内心都会有无尽的愧疚，而且，从那天起一提起日记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在马路上拣到钱交给了警察叔叔。而你也很惨，落下了不管看见什么都要抒发一通情感的毛病。

开学来的日子则是令人悲哀黑色考试月，本是极度烦躁的日子，但是，我却觉得这段时间宁静安和就像是浮在云端一样。

每次我交完卷子，就来到你考试的楼下，大喊——

“《爱弥尔》。”

于是，你重重地在试卷上画上大大的a

“《茶花女》”——c

“《贝多芬传》”——b

“《镀金时代》”——d

经过在三个月的魔鬼考试下来，我的文学常识因此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而这种真实平和的日子就这样挂在树上，慢慢地滑过。

我们一起站在书店里对着里面一套美丽但昂贵的图书发呆。

我们站在学校门口对着红色的高考成绩单许愿，将来，一定要让自己的学妹学弟们崇拜自己。

我们坐在奶茶店里发呆浪费着时间却说着明天的明天要好好珍惜一点一滴的时间，做着这种吃着巧克力却做着仰卧起坐的事情。

你的存在像是一种奇特的催化剂，让我这个水生动物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幸福温暖的陆地，晋升成为了一只陆生动物。

【双栖动物】

我用手指轰炸着电话按键，重复着一串无比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自从中考成绩下来以后，你家的电话就变成了空号，而你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于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彷徨，再彷徨。

动用了一切力量来寻找你的踪迹，终于小x从c市回来后用无比惋惜地语气告诉我，小杀，凌云中考没有考好，跑到c市去了。

c市，为什么去那里，a市也有很多学校可以让你去选择，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知道你在逃避，逃避我的观望，以你的骄傲，不允许我站在一个比你高的台阶俯视你，于你，最喜欢最需要的朋友是一个可以与你站在同一个台阶上观看日出日落的人。

于是，你选择了逃避，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孤孤冷冷的海里。

就这样，擦肩而过，我进了一流的重点高中，看着身边的人穿过来，穿过去，毫无目的，毫无指望。

而你则从此杳无音信。

你的高傲造就你的悲哀，你的悲哀造就我的痛苦，除了无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在社会面前我们太弱小，你是高傲得不懂得掩饰的老鹰，直到现实硬生生地折断了你的双翼。但是，你仍然骄傲地不容许他人看见你的伤口，可是，连我也不可以吗？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同类吗？

我成为了一只奇特的双栖动物，徘徊在海底与陆地之间。大多数的时候，我窝缩在寒冷的现实大海中，只是在偶尔的偶尔，当我想起如花瓣般纷飞的往事的时候，我才会爬上回忆的海岸，淡淡地淡淡地，观望着曾经地一切。

校门里历史悠久的大石头，曾经的曾经，你最喜欢坐在上面。

交大门口的那家“灵感”，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那时候，你笑的笑容带着玉兰花般的清新。

路边的那一盏盏初明的路灯，熟悉而陌生的灯光，这些灯光承载了我们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欢乐与悲哀，是我的整个世界。一年多来，这条街也经过了无数次变更，无数的店倒闭了，又有无数的店重新开来。无数的人走过，又有无数的人到来。只有这灯光未变，那昏黄的灯光是路人眼中的风景，如同那些绿树红花，只有我们知道灯光中的平静与幸福的记忆。

而一切似乎都，物是人非了。

【水生动物】

2005年7月13日

夏天很长，就要结束．

又是7月13日这天，我独自一人走进我们最初相遇的那家“灵感”中。每次走进这家店，我总会有些恍惚．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都有可能是你，多希望与你在这里相遇．当擦肩而过后惊觉，徒然回首，会看见你眼中的温暖．

但是，回忆将日子拉得很长，很缓慢．真的，我现在是越来越模糊，恍惚地觉得一切像不曾发生，发生过的不曾存在，存在的只是一瞬间。

我也变得愈加冷静，愈加沉定，愈加心存留恋。

城市，是陌生，人群，是陌生，声音，亦是陌生。

我只期待陌生的事物中，会有一些熟悉的感觉划过我的轨迹。

我始终相信，这种奢望会有结果。

我始终相信。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的重逢会如此。

随着“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墙上的座钟狠狠地扇了我8个巴掌。

一个夸张的女孩从门外闪了进来，头发像是狮子一样嚣张地竖立着，脸上有着惊叹号般的五颜六色，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这个女孩长着你的脸。

时间，地点都没有错，只是，我忘记了移动眼神。

其实，从我们相逢的这个时候起，就已经在告别。

朝你微笑的时候，我内心一片寂静。

你那双曾经闪烁着灵动的眸子此时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死寂的空间。你的清净、淡定被世俗所污染，那些高傲、桀骜不逊也变成了自卑，骄傲如你，竟然会自卑，你不安，手足无措，害怕迎视我的眼睛。

你的灵魂和你的身体在同一时间内面目全非。

在短短的一年的时间内，你赫然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站在我的眼前。

“你好。我……”

“你好。”我努力在你的眸子中寻求着当初那个高傲的女孩子痕迹，“你还好吗？”

“好，我……我要走了。”

然后……

“再见。”

“再……见。”

你刚进来，就匆匆地走出了我的视线，一瞬间消失在我的眼底，那份仓惶，那份躲闪让我真的心里很难受。

你竟然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不敢给我了，是怕我的骄傲会伤害到你吗？

你和我一样在7月29日来到这里，我可不可以想你也很怀念我们当初还是朋友的日子吗？

命运如此真切，我在烈日下心硬生生地疼痛。

咫尺，竟是天涯。

凌云之志，心怀若谷。

那个骄傲的凌心只成了记忆中的一个幻觉，原本准备用一生来珍重的朋友，结果一面，就让我失望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的重逢残缺如此,悲哀如此，如果没有这场重逢，你会一直活在我灵魂深处，如同暗夜里开出的花朵，在黑暗中孤独地美丽着，随着我的成长日趋美好。

我坐在烈日下，看。

喝着淡淡的水，看

望着陌生的大街上，看。

看，你的远去，看，你的改变，看，你的身边出入了那么多的他。

看，我的心痛，看，我的温柔地坚持却不能如同往日一般微笑。

眼睛微痛，眨一下眼睛，再眨一下，却蓦然发现一些干涩的透明的液体留了出来。

我拍拍脸，不可以哭，我要坚强，我很坚强。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我又再次成为了水生动物。

我也终于明白海水为什么是咸的了，因为有我们这些水生动物用眼泪去填充她，将最干涩的痛苦深埋在其中，所以这水冷而苦涩。

【陆生动物】

在离开你的最初的岁月，我的确很难过，但随着时光荏苒，我真的在现实中明白很多，那段温暖的回忆支撑着我虔诚的最初，但一个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不能哀伤你的全部而放弃我的全部，

我不能永远作着封闭的水生的动物，应当懂得自我的进化。世界不会因为丧失了一个人，就到处都是冰冷的大海，遗失了温暖的大陆。

我是真的很感谢你陪我走过了一个最唯美的国度，真的很感谢你让我拥有了那么多的欢乐，真的很谢谢你让我最孤单的时候拥有最温暖的帮助。

但是，我还是得说，再见了，凌心，凌云之志，心怀若谷。

再见了，我曾经美好的朋友。

再见了，我懵懂的少年时代。

从此，一切一切都会在这条街以外，灯光以外，身体以外，时间以外。

今天，又是7月13日，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好。

现在的我只能淡淡地祝福你，我美丽的凌心，生日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