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儿小兰跟李庄的平平谈上了，这不由不使王四老汉高兴。

平平人好，心眼好，可就是家穷。"穷有什么不好，要不是这娃三年来一心扑在新闻报道上，说不定早成万元户了。"当王四老汉听人说平平家穷时，从心底里就想跟说话人干一仗。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李平平八三年高中毕业后，回到家乡竟然爱上了新闻报道,本来他娘儿俩的日子就不好过，可他看见人们致富既不眼红，也不学习，竟然拿着采访本东奔西跑，报道人家的先进事迹。一些人不理解，问："平平，你一次挣多少稿费？"

"不到十元。"

"那你采访一次要失去多少钱？"

"难以估量。"

"你为何不把采访的时间用在自己致富上？"

"我不是为了挣钱。"

天哪！人们惊愕不已。于是，"傻子"、"疯子"等"雅"号一齐向他涌来……

他，眼连眨也没眨……

看着一家家富了，看着和他同岁的都抱上了孩子，而他，家里还仍然那样穷，他仍然还是光棍一条……

可是，事情并不那么绝对……

他早已爱上了一个人，也有一个人在爱着他，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四老汉的女儿小兰。

"平平哥，爱我不？"小兰深情地说。

"爱，你呢？"平平抬起头来。

"嗯，跟你一样。"小兰低下了头。

"但是我家穷，拿不出彩礼，况且……"

"别说了，我愿意。"小兰打断了他的话。

（二）

月亮出来了，王四老汉才背着一捆干柴回到家里。"爹，快放下，我给你舀水去。"小兰扶着柴捆让爹放下，连忙跑进了里屋。

王四老汉洗了手，坐在火坑上，女儿端来的饭却不想吃，他取出水烟，"吧哒、吧哒"地吸起来。

"小兰，爹给你说件事。"

"说吧，爹，我听着。"女儿边烧坑，边想听爹要说什么。

可是，他却说不出来，怎么说呢？王四老汉为难了，接着，"吧哒、吧哒"，他又吸起烟来。

几锅烟过后，王四老头才说："小兰，你已经不小了。"

"是的，爹爹，快二十三了。"

"这几年，把你累坏了，自你娘死后，里外全靠你，确实，爹爹对不起你……"

"别说了，爹爹，我这几年不是生活得很好吗么？"

"好是好，就是……"，王四老汉又说不下去了。　

沉默，没默，好长时间的沉默……

"你跟平平的事我知道了，我同意你们……"

"是吗？"没等父亲说完，小兰就高兴地嚷了起来："爹爹，我的好爹爹。"要不是父亲嘴里咬着水烟锅，她险些扑进父亲怀里。

"还有，你告诉平平，我一分彩礼也不收。"老汉终于将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一分也不收？"小兰惊诧了，他看了看父亲那布满皱纹的脸和全身补钉摞补钉的衣服。

"是的，咱家比起平平家还可以。这几年你不是跑生意给我们存了八百元吗？"

"可是，人们说闲话哩……"

"谁敢放半句屁！我的女儿由我……"

（三）

其实，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小兰嫁给了个穷通讯员，而且一分彩礼也不收，这个人们难以预料的新闻，霎时爆炸在这个远离城镇、而且自古以来结婚都收彩礼的小山沟里……

"也许，平平勾去了那闺女的心吧？"

"以采访为名，东奔西跑的，就不是好东西！"

"王四老汉简直老糊涂了，偏偏看上了个穷光蛋。"

"不收彩礼，说不定小兰早就不是[ch*]女了……"

"有可能，小兰上高中时就跟平平好上了。"

不几天，闲言碎语就飞满了这个不到五百人的小山村的每个角落，就连那些唱着"我们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放学回家的小学生，也能如此这般地议论起他们来。

（四）

亲戚来了，都找王老汉。

"他姨父，你咋这么傻呀！他姨去世后，你和小兰吃尽了苦头，现在好些了，你咋能一分彩礼不要把小兰嫁给一个穷通讯员呢？"

"他姑父，你好好想想……"

"他姐父，你要为女儿着想……"

"他表叔，你不要老糊涂了……"

老同学、老朋友找上门了，都寻王小兰。

"小兰，我表哥是商业局会计，他什么都有……"

"小兰，我表弟是大学生，将来够你幸福……"

"小兰，……"

"小兰，……"

接二连三的劝说、谩骂，小兰家失去了欢乐。

"小兰，你说怎么办？"王老汉毕竟年纪大了，难以经受打击，他探女儿的口气了。

"你说呢？"女儿反而问父亲了……

（五）

不久,又一新闻飞满村庄："平平和小兰定婚了,据说是八百元彩礼。"于是，议论又来了。

"我知道他王四老汉是要收彩礼的,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

"是啊,穷通讯员嘛,靠他写稿能发家？……"

"我知道他小子刚会挟上采访本跑……"

"王四老汉毕竟上了年纪，一时糊涂过后清……"

（六）

不久，婚礼举行了。李平平当着众亲戚的面，将八百元彩礼交给了执事人手中。可是心里明白的，仅是王李两家人，因为王家从银行里取出的八百元又得如数存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