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种习惯渐渐养成,谁都难以抗拒它的力量和权威。
--题记
刚吃完晚饭,电话铃声响了。我拿起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
“吃了吗?”父亲这样问时,一般表明他正在吃饭。他温和的语气令我觉得亲切而温馨。
“刚吃过……”我说。
就在这时,涛涛快步跑过来,挤到电话机旁边,迅速掐掉电话。
我不得不放下电话,等待父亲再次打来。
铃声再次响起,我刚拿起电话,冷不防候在一边的涛涛又掐掉电话。我故意气愤地看他,他也看着我,似乎在向我挑战。我知道,我的话对调皮而淘气的他来说,其实并不管用。
最近一段时间,涛涛就是不乐意别人接打电话,而以挂断电话为乐。当然,他心情“好”时,会乖乖地拿起电话,“嗯啊”地有模有样地和人聊天,但这种情况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他故意挂断电话,然后看紧你,不让你继续打。
我只有使出“杀手锏”:拿起“条子”对他。涛涛立刻知道我要对他“下手”了,但他却无所畏惧地朝我走来,似是向我妥协。我不理他,扒开的裤档,轻轻打了两下。然后对他说,马上爷爷来电话,你去接,再不接,还要打。他一声不吭,朝话机走去。
电话铃又一次响起。涛涛一点也不调皮了。他拿起话筒,很乖巧地喊一声“爷爷”,与刚才判若两人。那边父亲的声音传来:“涛-涛-”“爷-爷-”父亲一只耳朵不太好,声音低了听不清。我说:“声音大一点。”涛涛就大声地喊:“爷爷。”然后,爷孙俩一阵聊天。
说“聊天”,其实就是爷爷说,涛涛听。爷爷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吃饭了吗”、“洗澡了吗”、“唱个歌听一听好不好”,然后涛涛就不停地说“嗯”、“行”、“好”,有时会蹦出一两句“锄禾日当午”或“小燕子”之类的诗或歌,都是平时教他的,但电话那头爷爷很难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我看涛涛表现蛮好,心中一阵感慨。我真是弄不明白,涛涛为什么不愿意讲话,这么丁点小的小孩,鬼点子倒是蛮多。涛涛不接电话并不是因为和爷爷没感情,而是他不愿意做“打电话”这件事。平时,若我在外打电话回家,他也极不情愿接我电话。当然,倘若他有兴致,却又能用电话“聊”好长时间。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有此一问:既然你能讲,为什么有时却偏偏不接呢?
我的这种“大人”思维,是难以得出答案的。其实我清楚,小孩子只是凭一时喜好行事,完全是情绪化动物。
这一次的良好表现,不是涛涛自愿的,而是我拿起“条子”的直接效果。
对此我没有丝毫得意和痛快,反而有些忧虑。涛涛似乎已对“条子”存有畏惧和戒备之心,看上去正在养成一动条子就听话的习惯。这是个令人担忧的习惯。我说不清其中的“好”与“坏”,也许没有好坏之分,但我担心涛涛在条子“强权”的威慑下学会妥协,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两面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以为调皮的涛涛已经如此了。但仿佛又不完全是条子在起作用。有人说,你家涛涛真聪明,这么小就知道好与坏;有人说,涛涛确实不简单,能有自己的判断;有人说,涛涛很不错,敢于说“不”有主见。作为涛涛的父亲,我不能一味听别人说“好话”,我需要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这个将要为之付出一生辛劳和努力的挚爱的儿子,因为他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一项工程和事业。
现举例说明涛涛的“两面派”,以及他的“聪明劲”、“判断力”及“主见”。
一·关于喊人。
路遇年长者,我们要涛涛喊“爷爷”或“奶奶”,涛涛总是撇开小头,低声说:“不喊。”连说几声,就是不喊。
但此种情况也不绝对。喊人的情况也有:一是他自己想喊、愿意喊;二是要他喊的“阿姨”确巧年轻、好看,他会害羞地低头喊人;三是恰巧他遇到的这位身上有糖果,以此诱之,十试九爽。
二·关于喊姓名。
涛涛刚学说话时,我们便教他认字,教他说家人的名字。没多久,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婶婶阿姨大伯二伯三伯的名字都会了。一开始,我们让他“指认”,他会准确无误地说出姓名(只是有时吐字不是很清晰);后来,当着谁的面,让他说名字,他就不愿意,但要他不要叫谁的名字,他却立马说出来;再后来,这招也不灵了,要他“不要叫爷爷的名字”,如果爷爷在场,他决计不说,相反,只要有谁不在场,他都愿意讲出那位的姓名。
三·关于说“好”与“不”。
一开始,问他什么事“好不好”,他会说“好”;后来学会了说“不”、“不好”,表示他自己不接受某事某物。有一段时间,他说“不”像是上瘾,说什么都带“不”字,一如让他喊人说“不喊”。但他终究对自己想要或喜欢的东西,还是会说“好”、“行”,表示接受、可以、愿意。再后来,他就是故意为之,明明喜欢的说“不”,不行的说“行”。比如问他吃不吃饭,他说“不吃”,可是给他喂饭,却依然张嘴;比如要他上床睡觉,他说“行”,可偏偏还在客厅疯疯癫癫地跑来跑去。
四·关于穿鞋与穿衣
不是指涛涛穿鞋与穿衣,而是指涛涛对这两件事的认识。家人进门都要换拖鞋,每人有自己固定的拖鞋,时间久了,涛涛就认出哪双拖鞋是谁的。若有客人来,不小心穿了家人的鞋,涛涛立刻就会发现问题,指着客人脚下的鞋说:“爸爸拖鞋、妈妈拖鞋。”意思是,你穿错了,那不是你的鞋。认真劲儿特别可爱。
至于穿衣,就更令人喷饭。有一次老婆上夜班,岳母穿上老婆平时穿的棉睡衣,涛涛在茶几边玩耍,头也不抬便喊“妈妈”。岳母问他:“谁啊?我是谁啊?涛涛看错了吧?”涛涛抬起头,知道错了,却不改口,还是喊“妈妈”。他的意思是说,我没喊错,是你衣服穿错了。过了几日,老婆和岳母互换衣服一起出现在涛涛面前,涛涛调皮地冲着老婆喊“婆婆”,冲着岳母喊“妈妈”。我们都说:“你认错人了!”可他偏偏不改,真是个小调皮蛋!
如此这般,涛涛的确天真、可爱而淘气。但有时又确实令我莫名其妙。我无法体会到他的内心,但确知我的内心。涛涛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液,他是我的心头肉,时刻跳跃在我心中。
正因如此,我也许将永远无法知道,我对他的言传身教是否正确,是否适合他本人,是否能让他接受。我也无法知道,我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盼儿成才的小男人,能否让涛涛健康成长为一个以“家事、国事、天下事”为己任的大男人。
历史之轮不会倒退,时间之河不会逆流,我和涛涛共同迈出的每一步,都将留下足迹,却又不可重走。我希望,自己不会以爱的名义而犯什么错。
2006·12·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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