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城市,不高的山峰,不年轻的一对夫妻,和不再辉煌的一轮夕阳。
一直屈身在高楼间,觉得楼房那样高大,如今站在这座一点不起眼的山上,才知道他们都不过是山怀抱里的孩子。远处熙攘的车流变成一群蠕动的蚂蚁,而人的影子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清了。
找一块平坦的石条坐下,爬山的汗已经消褪,一路的奔波和喧闹也随着周围的人流渐渐离去。让人燥热了一天的太阳,已不再浑红浑圆的照射,只剩下越来柔和的夕辉,像一个慈祥的老人静静坐在西天的树梢上,将最后的色彩喷洒在几株高矮不齐的树梢上。在临风摇曳中显示出一种斑斓的韵致,给山顶一座不大的凉亭点染出一份独特而别致的格调。
就这样半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周身被冷静深沉和成熟的夕阳浸润,静静融化在黄昏的空气里。两双手无意的握着,交流一份只有两人明白的圆满幸福。轻轻的,静静的,不用和尚入静四大皆空的本领,只是散漫着怀想一些可有可无的往事,虚幻一些不肯忘怀的心情。
在西边的地平线上,白昼与黑夜纠缠着、融合着、斗争着。刹那间紫红的圆盘和远处的树梢粘连在一起,像落在锅里炸开的荷包蛋,逐渐变扁变薄,同时努力向四周扩散,似乎还没有熟透就落在大地的嘴里,被馋涎的吞咽西下去,终于不剩一点痕迹。只在刚才还燃烧着的无云的天空,留下几缕淡淡的余晖,渐渐暗成一片半透明的暗蓝。白天就这样消失了,黄昏就这样来到了。新生的黄昏给人一种忧郁沉静的凉意,给大地送来一阵黄昏气息的微澜,在空气中弥漫。
黄昏逐渐过渡到黑夜,双方的交接没有明确的界限。一直没有注意的麻雀也跟着像初醒的婴孩,开始叽叽喳喳的叫起来,并和更幽暗处的夜虫一起合奏起一曲没有谱子没有乐器没有舞台的自由的大合唱。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人偷偷也加入这听众的队伍,只是他们不肯老实的听,在远处不停眨眼。分不清是听众的欢呼还是合唱的演员,偶尔有蟋蟀、知了、和萤火虫加入其中。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曾经熟悉的那只蟋蟀,是不是童年记忆里的那只萤火虫?静静的听,更加赶到这音响的力度,那浑圆的旋律摇过树枝,像风一样连绵的吹送,如童年草地上奶奶微喘的呼吸。
黄昏的地平线上,远处的雾霭越来越厚重,黄昏慢慢褪去仅存的色彩,黑夜的影子悄悄降临。诗人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为什么要寻找光明呢,光明和黑暗同样是每个人都需要的。这浸润周身的幽静的黑色,不也有一种深邃的温情吗?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也没有什么会消失不见。在白昼里人们为了生存劳作,在暗夜里人们歇息身心思考。生存不是唯一的目的,思考也许能保存一切。光明和黑暗的交替,也许能让人在碌碌旋转的地球之上,领悟茫茫宇宙的奥秘。
黄昏的气息里,黑夜在慢慢诞生长大。就这样坐着,看着眼前的变化,抑或跟着眼前的一切一起变化。俩人没有说一句话,妻也在这样想吧。妻的头发飘起来,搅动着我的祈望也开始融化,加上这段温情的约会,一起融化在黄昏温暖的怀抱里,融化在黄昏深沉的气息里。
-全文完-
▷ 进入木伯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