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的三月，乍暖还寒。案头盛开的水仙花终于支撑不住一冬的疲惫，日渐消瘦了，低垂的花蕊，似乎在回忆着昨日的最美。

10年前，也是这样的时节，小青头在享受着别人幸福的时候，却意外地死于一场车祸，永远地离我和喧而去了。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心痛。

那一天，是喧的姐姐结婚大喜的日子。一股寒流刚过，天气格外的晴朗。小青头平时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和喧一样，走在流淌着暖阳的街上，显得特别的兴奋。像个调皮的孩子，疯跑一气，然后再停下来新奇地四处张望。等我和喧走近了，绕着我俩的腿窜来窜去，让人不能正常地走路。直等喧嗔怪地叫一声：“小青头！”，才又撒开腿猛跑抢在我和喧的前头，不时地回头望望。

车祸就发生在这一刹那。一辆农用三轮车突然从街对面横冲过来，“突、突、突”的轰鸣惊吓得小青头瘫坐在街道上，竟然不知所措。“小青头！小青头！”喧眼看着危险的降临，声嘶力竭地叫着。可一切都晚了，三轮车的前轮还是无情地碾过了小青头的小腹，可怜小青头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倒在了血泊中……喧“啊！”地一声扑在我怀里，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着没有一点声息。我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惊吓了，僵直地站着，挪不开脚步。

小青头是一只漂亮的母狗。记得它刚出生在邻居家的时候，浑身雪白的绒毛，只有头顶上有一块青色的斑纹，实在可爱。第一眼见到它我就喜欢上了它，没等满月我就把它抱回了家，随后，把它作为爱情的信物送给了喧。喧爱抚着它胖乎乎略显笨拙的身子，脱口就叫它“小青头”。小青头没有理会，蜷缩在喧的怀里，像个被遗弃的婴儿低声地呻吟着，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那时，我和喧正经受着爱情的煎熬。认识喧时，喧刚高中毕业，工作还没落实，加上姐姐比她大5岁还没有谈婚论嫁，所以她的父母很不愿意我和喧过早地交往。我能理解做父母的对女儿理所当然的呵护，也不想激怒他们，之后我总是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尽量少地与喧相见。可是喧整天闷坐在家里，很无聊。想我了，却不能与我见面，平时也没有一个人可说话。相爱的人没有了花前月下，那是怎样的滋味啊。我把小青头带给喧的时候，喧高兴得也像个孩子。

喧喜欢在午后阳光洒满庭院的时候，给小青头洗澡。喧曾开心地告诉我：小青头第一次下水洗澡的时候很害怕。一脸的惊恐，紧张得浑身发抖，四肢在水里慌乱地扑腾……像个婴儿一般，就差又哭又闹了。一直等喧替它洗完了，用电吹风吹干了它身上的水，才安静下来。几次之后，小青头习惯了洗澡，还对浴后吹风有些上瘾。常常没等洗完，自己先跳了出来。抖抖身上的水珠，乖乖地站在喧的面前，等喧为它吹风、打扮。每次吹风，小青头都微闭着双眼，轻轻地摇摆着尾巴，惬意地张张嘴巴，打着哈欠。偶尔伸出舌头自己舔舔四肢上的毛，似乎嫌喧没有完全料理好。

喧复习应付招工考试的那一段时间，我很寂寞，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天，却不敢太多地打搅她。总觉得时光真的飞逝如电，每一个白天黑夜却又如此的漫长。

除了喧，小青头是最欢迎我的一个。每一次我的到来，小青头都显得过度的兴奋。不等我蹲下身来，它先是一个热烈的拥抱，两只活泼的前爪已经扑到了我的怀里了。粘乎乎的嘴巴不安分地乱拱乱嗅，冷不丁的伸出猩红的舌头在我的鼻尖上、手背上舔几下……喧总是在一旁笑着，不经意地瞟一眼里屋的父母。唉！每次恋人相见的仪式都让小青头给代办了。

有一次，来到喧的门前，意外地没有看见小青头的影子，心里顿然有一种不祥之兆。急切地踏进院子，喧的父亲正皱着眉头在屋檐下站着。看见我来了小声地说了一句：“小喧病了几天了，你去看看她吧。”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去。我楞了半天（那时，喧的父亲是很少和我说话的。），忙推开喧的房门，见喧泪眼婆娑地躺在床上。抚摸着喧发烫的脸颊，我不觉一阵心酸，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喧想念我了。

这时，小青头一声低吟，我才发现它一直安静地坐在床边的地上，耷拉着耳朵，不停地轻摇着尾巴，神情忧郁地盯着我。见它那可怜的样子，我忍不住抱起它，握着它的前爪，做了鬼脸向喧招了招变着腔调说：“谢谢！谢谢！”喧开心地笑了：“放了它吧，好几天没给它洗澡了。”我装着没听见，故意地与小青头亲昵，喧嫉妒得直咬牙。

第三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喧的姐姐要出嫁了。喧也顺利地通过了招工考试，进了地方制药厂。苦恋了3年，我和喧的爱情也得到了她父母的认可，那一天我俩像终于放飞了手中风筝的孩子，甭提有多开心了。姐姐出嫁那天，我和喧决定上街给姐姐买点礼物，小青头也兴奋地相伴着我俩左右。可谁曾想，刚出了大门来到街上就遭遇了车祸呢？

喧搂抱着鲜血淋淋的小青头，站在热闹的街头，肆意地失声痛哭着。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惊吓了，僵直地站着，挪不开脚步。好久，喧才抹着眼泪沙哑着对我说：“把它埋了吧。”我心痛地点点头。

在喧的后院的一块空地上，我为小青头挖了一个很大的墓穴。喧拣来了父亲扔下不久已经枯萎了的水仙花安在小青头的坟上。陪着喧，我俩默默地在小青头的坟前站立了很久、很久。此时，我多想对小青头道一声谢谢啊！今生是你陪伴着我最心爱的人度过了她寂寞的一段时光，来世我一定做你的红娘，为你的心上人跑断我的双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