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病　

罗春会

人什么都想有，就是不想有病。有了病就得看病。得病的人身体不爽而为看病还要沾染上精神的不爽。

病人上医院看病是最头疼的事情。病轻者可以自己去医院或到临近的小诊所，病重的怕还得自己的亲属陪着。进医院前，病人都是有思想准备的，买几包好烟带上，哪怕他平时不抽烟或抽廉价的次等烟或自己卷喇叭筒。想着医院里是否有自己的熟人介绍，可以找一个好大夫，可以尽快地看病，少跑些冤枉路，减少排队的烦躁。甚至病了还不知道上哪个科，而需要熟人的指点。倘使没有自己的熟人，就只好碰上谁是谁了。

病人挂号是看病的第一件事。看那得了急病的人头上的汗珠和声调里紧张的语气，好似生命就在手中悬着。抓住递出来的病历、处方，连找的零钱都顾不上，便飞也似的跑开或干脆不要了。挂号室前老是闹哄哄拥挤的人，大夫的周围也是被围得严严的。每个病人都想着自己是第一个，但总就不是第一个。病人或陪看病的人再着急，医生是不急的，医生怎么能着急呢？如果他跟病人一块急，病情的诊断肯定很马虎，何况他们长年累月面对的都是生病的人。

有看病经验的人，往往要在诊室门前注意偷看一下穿白大褂的医生是年长者还是年青人。倘若是位容光焕发、白发白须者，他们心里想着这大夫一定是位高明的医生，因此便放了十二份的心。他们对年长者言听计从；若是个毛头小伙子或年龄仍不算大者，心里就要打鼓了。假如一看见里面坐满了穿白衣的医生，病人便不知所措，究竟哪一位才是主治大夫呢？

病人多希望他所遇到的医生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啊。他们一声“大夫”，话语里溢满了深深的虔诚，双手恭敬地递上一支烟，脸上是可怜而痛苦的表情。医生对病情的诊断有时是必须有检查单做诊断依据的，然而病人总苦恼的是做不完的化验单，照不尽x光。药房窗口等划价，收费窗口等交钱，可楼道里老是来往不断的病人。有踽踽徐走的老者，有风风火火奔跑的青年，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容貌美丽的姑娘。他们心里都在焦虑中，身体都在痛苦中，双腿都在忙碌中，嘴都在絮絮叨叨中。

女人在谁面前不害羞呢？女人一生只在三个男人面前无羞可言。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丈夫，另一个就是给她看病的医生了。作为生病的女人，或是老妇人或是半老徐娘，或是少妇，青年女子，面对医生，她们只有病痛的折磨，而没有害羞的成份。城里有身份或者注意文明的女人是隔着一层内衣的，乡下人得了病哪管什么害羞二字。在医生的吩咐下，解开衣带露出别人不容窥视的肌肤。在她们心里，那时医生已不是凡人了，而是主宰自己生命健康的上帝，还有什么害羞之心呢？

不论是年老、年青的、男的、女的，对医生在病历检查单上书写的文字、处方笺上的药名如同天书一样难懂，病人永远认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医生写出的字和书法家写的字也是永远不想让人认得的，除非专业化的医生和书法家自己。

弥漫在医院过道里的福尔马林气味常常让病人感到讨厌。而生病的孩子们一看见穿白大褂的大夫和护士往往要表示反抗。在孩子们的心里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戴大盖帽的警察一样可怕，他们想着这些人手里似乎都有一根针。男子汉大丈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根针。看到这细细的针头，便失去了往日的英雄气概，变的呲牙裂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一副让人怜悯的样子。

病人的心态不能说是不健康的，身体上的病症不是心里的意愿，他们盼望能一针见效，药到病除。他们不怕花钱吃药，就怕医生不太好看的脸让病人觉得象是欠了他八担谷子、九担糜子或是两百元钱。病人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不快难于使病情好得更快些。“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半句七月寒”，有良好医德的医生温和的语言使病人感到温暖，心里舒畅，病便好得快；品行低的大夫那斥责的口气却让病人有十分地无奈，谁叫自己得了病呢？

等到看完病，交完款，取出大瓶子、小瓶子、大盒盒、小盒盒的水水片片时，病人的病情似乎有了好转或更有所加重，那是精神的治愈和心理的不快在上下奔波，前后奔跑，左右奔走，内外奔忙身心交瘁之后所收获的一份实实在在的感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