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斑鸠飞到我居地的后院来了。后院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它在五月的下旬已伸展如一强壮的青年,两只斑鸠蹦蹦跳跳地来了,在枝丫上叽叽地亲切商量了一阵,就开始构建新房了。
我在居三楼的房中观察它们,它们真算上是天才的建筑师,对它们来说,这么大的工程,不需要预算,不需要图纸,一切都在他们充满幻想的小脑袋里。它们在阳光明媚的上午相约而来,选择了一处枝叶茂密处,就开始分工协作,衔枝做巢了。我见先是雄鸠衔枝,母鸠织造;雄的动作快捷,扑的一声就飞下去,扑的一声就飞上来了,我盯着它看时时,没有丝毫畏惧。后又换成母鸠衔枝,母鸠分两边上下,要分别停留一个枝一下;衔枝飞上暂停时,还有点把握不住平衡,要摇摆几下,看它那样有时真替它担心;当我盯着它看时,有犹豫之状,它也羞涩地望着,才飞下去。真是一对有灵性的斑鸠。
未见斑鸠有十来年了,还记得我十多岁的少年时代,捉斑鸠的事,那事深深的烙尽了我的脑海里,叫我难以忘怀。在我家平房旁矮小的水杉林里,我放学回家后去玩,走进林中不久,突然“篷”地一声,身边的杉枝摇晃,一只斑鸠呼地一声就飞走了。我仔细搜寻,拨开一枝衫枝,在另一枝上就发现了一个鸟窝,鸟窝里还有象鹅卵石一样小小的蛋,当时我就如发现一颗新星的秘密一样高兴。少年的心性是喜欢鸟,好象把那自由的鸟抓着,自己也会和鸟一样翱游蓝天。 我想只要蛋还在,这只斑鸠就会回来的。第二天,我又到了杉林,悄悄地来到那棵树下,弯着腰透过松枝一瞧,果见那只斑鸠端坐在窝里,我激动地向它走进一步,它“蓬”地一声又飞走了。随后我天天去看,一天天向它逼进;它也慢慢地熟悉我了,不冒然飞走了,只是用它那小眼睛警惕地盯着我,总不让我到伸手可及的地步。我真有点恼了,就用一天的时间做了一个弹弓。拿着弹弓再次走近它,它仍然镇定地盯着我,我用弹弓瞄着它,它仍不飞。我把弹弓拉到最大的限度,瞄准它的头,它仍就是一点危险也感觉不到,我不由得慢慢地放松了弹弓对准了它那颈下有一团白白绒毛的部位,一松手,弹丸飞出,只见它猛然往后一仰,“蓬”地一声冲出,我跟着追去,就不见了。以后,我还去瞧过几次,蛋虽在,斑鸠再也不飞回来了。我想它肯定受了重伤,或在别处疗伤,或伤重而亡。想到这些,我年少的心中不由涌出了一种现在才知道叫愧疚的感觉,也朦朦胧胧从此事中得到一个教训:不要相信亲近你的人。
十来年后,这对斑鸠又飞到我的后院来做巢,它们已经原谅我了,原谅我的年少的无知,原谅我年少的顽皮;它们深信,我的心灵没有被风尘侵蚀,我的爱心并没有沉睡,这充满灵性的斑鸠啊!
我回视十来年的生活轨迹,有许多机缘失之交臂,是害怕受到伤害自闭的结果。不亲近关爱我的长者,失去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不亲近有些以我为友的人,没吸取他们的长处。不与人共同探讨、切磋,以至知识和修养进程缓慢。虽抱有“吾将上下而求索”,也喜李白的“侠客行”,但没练就绝招,怎能驰骋江湖。只有那孤独的种子一经种下,就蓬勃生长。
有灵性的斑鸠,轻拂掉了人类盖上它们心灵上的灰尘,蹦蹦跳跳地来到我的眼前,要让它的心怀,它的情素,来抚平我少年时代的创伤。
斑鸠又飞回来了。我天天长久地注视着这对斑鸠,看它们的爱巢在阳光中一天天长大。它们一般只上午来,下午不见踪迹,我猜它们是为生存去觅食去了。有二天下雨没来,我站在窗前久久凝视,看着叶缝中的空巢,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忧涌向心来,我也有了缠绵悱恻的情怀。
斑鸠又飞回来了。我欣赏它们的丰姿,爱听它们唧唧情话,我不会再伤害它们了,永远不会。我和它们想法一致,希望它们下一窝美丽的蛋,放飞一群希望的小鸟,飞在与我们共有的蓝天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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