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故乡的小路总是弯弯曲曲的。

刚开始的时候，故乡是没有路的，村里人上山做活都是穿着草鞋随便走的，见到那边平坦就朝那边走，是最简单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思想。故里人的脚都是铁做的，从来不怕脚下是什么，在故乡的原野上到处长满了荆棘，每到初秋季节，满山遍野都是荆棘果子，孩子们都去摘。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就经常和姐姐去摘，那个时候也是比较热的，我们脚上穿得是两年前买的凉鞋，山里的路本来就不好，一双新鞋往往只能穿半年。那年头故乡的人都很穷的，我家里也没有钱，有时候一两年买不到一双鞋。姐姐比我大，又是女孩子，每次都是她穿新的，然后我拣她的穿。我们的鞋都是在父母每年春蚕结束后买的，价格都是在两元钱以内。母亲看着小镇街头地摊上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凉鞋，先是看了半天，不停地给那些小贩说价，觉得合适了，母亲才从衣服里摸出用手帕包好的钱。买过之后还要翻来覆去地看过半天之后才离开。

母亲喜欢粉色，每次买的谅解都是粉色的，鞋的质地很好，软软的，红的透明。处于女性，姐姐很喜欢打扮，母亲将鞋一没回来，姐姐就穿上了。母亲坐在椅子上一边数着身上剩下的钱一边朝姐姐说：“你就不能放几天再穿么？哪里穿过新鞋子的！”母亲这么说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家里条件差，买不起好鞋，就只能这样唠叨一下了。对于这个家庭，父母每花一分钱都要考虑很久。而姐姐也是没办法，穿上新鞋就不管母亲说什么了，便高兴地跑道邻家去找朋友玩去了。

我是没有新鞋穿的，母亲就对我说“儒啊，不要眼钱（羡慕）你姐姐，新鞋没什么好穿的，打脚，等家里以后有钱了，妈妈再给你买好一点的鞋。”其实我并不在乎新鞋是姐姐穿还是我穿的，我穿姐姐的旧鞋已经穿习惯了，有时候倒反而觉得姐姐穿过的鞋穿起来舒服。我就看到母亲脚上的草鞋，心里非常难受。说真的，从我中学毕业以前，母亲大多数时间都是穿草鞋走过来的。

我对母亲说我一点都不羡慕，比起你和爸整天穿草鞋来，我们算的好的。母亲微笑着说，还是你好，不跟你姐姐挣，将来长大了一定不错。

即使是这样，我和姐姐当时穿鞋也是特别地费，几乎每年都要换，母亲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说上姐姐几句的。有一次，姐姐将母亲刚买回来的凉鞋的后跟用刀去掉了，母亲十分生气，说刚给你买回来的新鞋，你就把后跟割了，没有后跟哪们（怎么）穿？那次母亲气氛极，记得那是个初秋的下午，母亲看着姐姐没有后跟的凉鞋，气得不让姐姐吃饭，姐姐一下子跑出去了，等到晚上都不见她回来，这才一家人到处喊（找）。那一次母亲的印象特别深刻，去年我回家的时候，大年三十晚上我帮母亲包饺子的时候，还听母亲说到此事。

那个时候整天都叫饿，好像总吃不饱，下午没事就跑到后山上的原野里去摘荆棘果，到处都是荆棘刺扎得我们大腿红肿，被蚊虫叮咬地青一块的紫一块的。又怕草丛里的蛇。原野上的荆棘到处都是，被深大的苦茅草盖着，冒出点红红的荆棘果子，天空中飘满了草絮儿，和杂着呼呼的风声，到处飘散……

事隔数年的今天，我仍然记得那条我们常走的路，那条通望故乡后山原野的路，正是我们小时候在饥饿中寻找生存的路……

2007-7-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