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记忆中有多少事需要多少时间才能遗忘，又或者是记忆本身就选择了不去遗忘。当朋友们一再的说难以忘记某个人某件事时，我总是嗤笑一声说：“不是你不能忘，而是你不肯忘。”是的，有很多人很多事终是舍不得忘记的，于是在心里在脑海深处我们深深的隐藏，当以为一切已经淡忘时，某一天却会无比清晰的重新记起，清晰的好似发生在昨天。

乔妮，那个我以为已经淡忘已经随风一起飘逝的女子，终是不能离我而去。一缕微风，一弯明月，甚至是一个相似的身影都能时刻让我记起。记起便是痛苦的轮回，而我仿似同她一起坠落在地狱的底层，不能被救赎。

一切缘于一次午后的咖啡。

上岛咖啡厅，至今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个午后，我会突然决定去那喝一杯咖啡，一个人去。冬日的午后，阳光穿过玻璃窗将一片金黄偕带着阵阵暖意撒在空落落的大厅。我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桌上是一杯放凉的了清咖，那时我一直喜欢喝清咖，苦涩无味。人们常说一个喜欢喝清咖的人定是为了怀念一个人，而我是怀念还是品悼无从说起。

乔妮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时。一阵冷风夹着一缕暗香忽的迎面扑来。我抬头看着那个俏丽的女子，惊为天人。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衬着她晶莹如玉的脸宠，瓜子脸上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小巧直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略显厚重的红唇。我立刻就被那双眸子吸引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眸子里看到了浓浓的化不开的悲哀。这只是我初次看见的一个女子而已，为什么在她的眼里我却能看见那样浓重的悲伤。我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妮妮。”身后一个磁性的嗓音响起。

是一个中年男子，长得很养眼，这样一对人放在一起，定是让人称漾的。乔妮在看到男子的那一刻一抹微笑绽放在唇边，那略显厚重的双唇此刻却性感无比。大厅里零零落落的男男女女只怕都将陷落在乔妮的这一笑里。此情此景端的是只漾鸳鸯不漾仙。我收回了目光，却收不回被她吸引的心。此后我所有的神经都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在面前的第三杯清咖变凉时，我决定离开。只是暖暖的空调没有温暖到我的心却把我的脸颊弄得火热火热。我起身向卫生间走去，虽没有惊人的容颜但却也不愿顶着两片猴屁股似的双颊行走在大街上。卫生间里，冷得刺骨的水果然将脸上的火热逼退了不少。我想意外的发生总是不期而然的。就在我收拾停当准备离开时，却发现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我睁着一只眼眯着一只眼的样子一定可笑至极，因为我听到了身后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回头，乔妮笑得正花枝乱颤。见我看着她。她忙收住了笑声，但那种想笑不能笑的表情着实令她难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笑笑，摆摆手。继续在水池边摸索着。依然睁着一只眼眯着一只眼，努力的想要平衡双眼的视力。

“你在找什么？”

乔妮，不解的看着我。

“我的一只隐形眼镜不见了。”

我抬头，将另一只隐形眼镜也摘下，这样视力虽然受阻但却也不会一副怪模怪样了。

“哦，我帮你找找吧。”

乔妮低下头，在大理石的台面上仔细的寻找着。

“不用了，我想可能是我刚才洗脸的时候冲走了。谢谢你。”

乔妮抬起头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那就没办法了。那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离开。没了眼镜，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模模糊糊的，但乔妮脱下外衣匀称的身材却异常的清晰。一件黑色的紧身毛线衣，将浑圆的胸部衬得呼之欲出。真是一个尤物，我心里暗叹一声。男人也许梦寐以求的妻子就该是这般模样吧。

每年的圣诞节，公司都会组织一些活动，今年也不例外。经理早早的就说过了，晚上大家一起去k歌去。大家欢呼着雀跃着，朝即定的ktv前进。

那是一家叫不夜天的娱乐广场。当我们乘坐电梯到达顶楼时，眼前的富丽堂皇让我有种此身非我身的感觉。一切都是富贵的金色，金色的墙，金色的顶，金色的地面。走进大厅，两旁整齐齐排开的女子银铃似的声音轻脆的齐声说道：“晚上好，欢迎光临。”轻盈的火红色的雪纺纱制成的低胸吊带裙穿在她们的身上，衬得肌肤似雪。个个妆容精致。似我这等容貌的女子站在她们中间，只恨上天无眼，同为女子怎的她们就有着倾城倾国的容颜而我却只有对镜自怜的悲壮。

就在我自怜自艾时，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一闪。我在记忆里搜寻着有关那张脸的记忆，乔妮。是的，那个让我惊为天人的女子。

一袭黑色的吊带低胸长裙，缎子似的长发在脑后轻松的挽了挽，有意无意的落下了几缕，妩媚至极。

“乔妮。”经理轻昵的挽住了乔妮裸露在外的细腰。想来他们是熟悉的。乔妮显然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的相遇，在她的眼里我看见的是陌生的职业的轻笑。我惊骇的表情引起了乔妮的目，她轻依在经理的身旁，手指轻翘“我们认识吗？”

我黯然摇头，她果真不记得我了。随之而来的是我对她身份的猜测，她怎么会在这，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那个男子呢，她的爱人，怎么充许她以这样的妆扮出现在这种地方？我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答案。乔妮和经理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有人问道：“经理，为什么不让她留下来呢？”

经理嘲讽的一笑“留下来，你们出得起她的台费吗？”

心突然间就一痛。“台费”？乔妮？我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乔妮的身影，空气中只有一些混杂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香水味。我掩着鼻，喉咙干巴巴的酸涩的痛疼不堪。泪毫无理由的汹涌而出。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落泪。

“这些小姐，真是善于利用资本哦。”

我狠狠的看着说这话的同事，然后掉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身后是经理不解的声音。

“月儿，你怎么了？不玩了吗？”

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只是表面，本质永远深藏在丑恶的背后。我再一次为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到伤心，试想若不是与乔妮的初次相遇给了我最直观的叛断，我又怎么会在知悉她的身份后会有那样浓重的悲伤。是我给了自己最美好的设想再由她来击碎。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沉浸于对乔妮深深的惋惜之中。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不想却只是开始。

公司坐落在一栋11层的办公楼里，我们在六层，那天午休时，我照例端着一杯清茶伫立窗前，看云淡倦舒，看行色匆忙的来往行人。很快大街上一对争执的情侣引起了我的注意。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的竟然会当街出手，狠狠的打了女的几个耳光。每一个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原以为女的定不甘被打一定会作无力的抗争，不想那个女子只是很木然的看着男子愤然的离身，转而仰起头，孤傲绝决。乔妮，在看到那张绝决的脸孔时，我不曾想到竟会是她，乔妮。我转身飞奔下楼，乔妮依然站在那，脸仰得高高的，高得泪珠只能在眼里打转而找不到出口。

“乔妮”我轻轻的叫了声。

乔妮看着我，两行清澈的泪水终于倾泄而出。然，她也只是重新抬起头，深深的吸口气，复凄然一笑。“你好，我想我们认识，是吗？”

我心底一颤，这可恶的女子，她分明记得我的，那日为何却要佯装不识？终是无语，我点头，说“是的，我们见过二次。”

“你在这栋楼里上班，是吗？”乔妮抬头看着气宇轩昂的办公大楼，眼里说不出的酸楚。

我点头。

“你刚才都看到了？”

我再次点头，为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而着急。我那样急切的由楼上飞奔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只不过是个长相出众的女子而已，我是不是对她过度的关注了。一时间我又茫然了。

“我走了。”

乔妮，不再等我开口，转身消失在人群里。我茫然的看着失去她的身影的大街，一切平静的仿若最初，那一刻我也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发生，即使是真实的体味，又如何呢？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一出又一出的闹剧，我们除了做观众又能如何？

经理看着郁闷闷的我，叹口气。

“月儿，不要为乔妮浪费感情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力，我们只能尊重不能干涉。我知道你心疼一切的美好。只是世事如此，学着去适应吧。”

我惨笑无语。

数日后的晚边，走出办公楼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叫住了我。

“乔妮？”

我看着一脸落寞的乔妮，她来找我？出人意料。

“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

上岛咖啡厅。

看着我的清咖，乔妮摇头轻笑，“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你的双眼总是寂寞。”

“你是个伤心的人，所以双眼总是悲伤。”

我们相视一笑。笑得泪水飞溅，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对她那样的关注，这世界就是这么好笑，朝夕相处的人不一定懂得你的情感，陌路相逢却能体味你的悲伤。也许真的，天涯知己是陌路吧。

乔妮沉吟着，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了她的故事。我想她终是因为已经有过焚心似火的痛故而刻意的隐藏了自己的悲伤。

那是段怎样不堪的过去，一份砌底丢失人格没有尊严的爱。

18岁的乔妮，天之骄子。疼爱的双亲，骄人的学业，上天赋于的出众的容颜。上帝真的是对她厚爱有加，只是魔鬼也不曾忘记她的存在。

一切的美好，终结在高考后的一次出游。天真美丽的乔妮被拐卖了，一个穷得只能点煤油灯的小村子，一个长相丑陋，年龄堪当其父的老男人，沾污了至真至纯的乔妮。一个过路的男子垂涎于她的美色，冒着极大的危险将她救了出来，原以为所有的罪恶都已结束，却没有想到只是另一个恶梦的开始。乔妮再一次的被卖了。她学会了抗争。出逃，被抓，挨打，轮奸。那是连魔鬼都要落泪的岁月。

当乔妮终于再度回到家乡时，屋去楼空，她的失踪给了父母最沉重的一击，多年的寻找无果，不堪其痛的父母终于双双离世。面对世人的冷语冷言，乔妮再度绝望了，她选择了沉轮。却不料想生命中的至爱却会在此时出现，只是她要如何才能告诉他那段过往，如何才能让他接受她不洁的身体。她痛苦，她不安。相信爱就是包容的她再度被现实打倒了。

“我要走了，月儿。远远的离开这。”

我无语。乔妮，我除了为你落下几滴没用的泪还能做什么？

“其实你可以选择不说的，乔妮，将所有的一切过往死死的守住，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傻傻的说出一切呢？”

“我不想欺骗我爱的人，月儿。这样对他不公平。”

“那么对你呢？乔妮，这一切对你公平吗？”

“月儿，那是我的命。”

我们再次黯然，相对无语。此一别，终不会再相见。只是我到哪去找那个一眼便能看得见我寂寞的人。乔妮，这个绝色的女子成为我每个午夜梦醒痛的来缘。

数月后，快递公司送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包裹。包裹里是一捧风干的百合和一张黑白的照片，玉龙雪龙山下，蓝得如洗的天空下乔妮一身素色的黑衣，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至此我再不曾得到有关于乔妮的丝毫消息。

至乔妮——————

你曾是上帝最挚爱的宠儿

是天使的队长

可是魔鬼却折断了

你的翅膀

重重紧闭门后的上帝

听不见你的呼喊

嫉恨你的天使们

守住了那扇开启的窗

魔鬼高声咆哮着

来吧，来到我的怀抱

只剩下你孤孤单单

只剩下你冷冷清清

似烟花的寂寞

似落红的凄然

你本是自由的鸟儿

却不能振翅高飞

乌云外面明媚的山恋

碧波闪烁光芒的大海

一遍一遍向你招唤

只有风

同你的心

一起飞舞蹁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