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是自古至今便有种种求美之道:涂脂抹粉、染发纹眉纯属家常便饭,束腰裹足、肥臀窿胸可谓登峰造极。满大街的珠光宝气令人眼花潦乱,时时新的奇装异服让人目不暇接。除了外表的美,还有内存的美。于是,耸肩吐舌便是外国风度,横眉立目则是老板气垫,故作矜持乃是政治家风范;油腔滑调即是幽默,骚首弄姿便是典雅,贪酒好色定是潇洒。
国人够“帅”、够“酷”、够“派”。
然而,那赛鸡窝的烫发、吓死鬼的蓝眼圈、橡皮人似的假乳果真美不胜收么?故作姿态、附庸风雅当真是名流气度么?生活中充满了人们挖空心思抠来的美,有些却美得让人吐、让人晕、让人从此厌恶美。
人们爱美、求美、却未必知晓何为美。
常人所说的美,是一种形态,它让人看着舒心、惬意。换句哲学行话,则:美是事物结构的协和性,美感则是事物与观察者之选择模式间的相容性。在自然力的作用下,事物具有自然稳定性,在不断的变异中也能自动趋向结构的平衡、协和,从而始终呈现出某种相应的美。美感则是相对于欣赏者(观察者)而言的,若是阴差阳错,岂能不吐不晕。
爱美本是天性,求美则是蠢举。再怎么费尽心机,又焉能胜过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作为自然物,本身就有天赋的美,只需投射于适当的对象,便可使之获得美感且回以美誉。非要东施效频,怡笑大方自是难免。呈现自身的美,任其自然而无须雕饰。欣赏身外的美,也只须选择,不必干预。“病梅”之弊,误人不浅。世间之美,凡俗者、清雅者,应有尽有,各取所需可矣,何苦劳神费力,求美而适得其反。
其实爱美也是低境界。爱之不舍,便欲永久享有,于是要逆反自然而以人力去求得流变中的事物保持不变的形态;或者为占有美,使之离开原来环境而损毁。故而爱美仍是求美,仍是蠢举。
爱而至极的真爱,则是无爱。敬畏宇宙的深远而感叹人力的微弱,崇尚自然的神妙而自知人力的钝拙,这不是人类的自卑。人终归是自然的一介微粒,人力不过是自然力的一种形式,并不具有超自然的特性。循天道方能尽人事。少女的清秀不是粉黛之功,山石的奇丽并非斧凿之力。菜园里的人参、激素催的豆芽,是个什么味?
漠视眼见的美,淡忘心想的美,抛弃玄幻的美。远避一切泛假、虚妄的美,视美为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外之物,平息拥有美的妄念,你便洗尽了世俗的尘垢而回归了清纯的自然。从此你衣着随意而朴实、不加修饰而纯真、举止自然而潇洒、谈吐自如而睿智、无拘无束而洒脱。于是你找回了天然固有的美。
畏惧美,则不会妄动求美的欲念,因而世间所有伪饰的美均无法侵蚀你,自然之美也便无以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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