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憎恨勤劳勇敢　文　/　翁山夜雨　

夜，在广袤的北国的土地上挥动着浓黑的翅膀梦游着，播撒着爱的种子。望着窗帘缝隙里透过的星月，我携着浪子断肠的忧思梦回到日日夜夜魂牵梦索的故乡。但在浓黑的夜里，我依旧看不到父亲的脸，只能依依稀稀的诉说着回忆

父亲是一位勤劳勇敢的南方农民。他那双曾经从泥土里淘过金子的手，他那双挑起全家十来口血泪的肩；他那双踏平过岁月坎坷，为我们铺了一道直走无曲的路的脚。

父亲，是勤劳的人。因为爷爷奶奶的早逝，作为长子的父亲过早的挑起了全家的重担。迫于生活，父亲接管了那从来没有人敢去接管的水库。因为那水库是在乱葬冈旁，村里的人都常说那闹鬼。开始的他水产养殖的生涯。在我记忆里，那时只有父亲一人住在那，我们都还留在家中。那时父亲还是个二十多的小伙。但父亲凭着他的勤劳和勇敢创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如今，岁月留给我记忆最深的是父亲的那双手。那是父亲勤劳的见证者。一次父亲的手被竹丝所刺，父亲因为眼睛不明而叫我帮他挑刺。那是我第一次握过父亲的手，自我懂事以来。当我用那双未曾沾过泥的手握起父亲的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时，就像一根根竹丝刺入我的心一样。我含着泪轻轻的挑着父亲手上的刺，父亲说“使大劲点，不疼。”此时，我的泪欲要出眶，但我还是忍着，不轻易在父亲面前流泪。我憎恨自己不曾有父亲这样的双手，而在同学面前则卖弄着自己像女子般纤纤的细手。还记得一次，姑妈领着堂妹春节回来拜年时，因为堂妹生于城市，长于城市，从来就不曾见过父亲那粗糙的双手。在握手话别的那一刻，在握过我们的手之后，欲要握父亲的手时，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恐惧，把手缩了回来。就在那一刻我又在心里种下一粒愧疚而又憎恨自己的种子。我憎恨自己用父亲那双粗糙的双手磨出的血汗钱来装饰自己那双丑陋的手。即便父亲那双手带来的是眼泪和恐惧，倘若生命允许我换的话，我也甘愿用我这双白嫩的手来换，因为我这双手背负了太多的罪恶。但生命却这样说“就凭你这双卑劣的双你也够资格换，你父亲的手是这世界上最为美丽的一双，无以伦比。”的确，父亲的手的确可以手最美的一双，为什么我又嫌它粗糙呢？

正是因为父亲有了那双世界最美的手，所以也同时铸造了父亲的勇敢。在接管水库的那一刻起，父亲就选择了勤劳勇敢的一生。正是因为他的勇敢才让他在我的心里烙下了那一幅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都不回忘记的夜归图。父亲常因为勤劳而忘记黑夜白天，常在夜里趁着月色，摸黑的劳作着。我常站在门前映着池塘漾起的层层银鳞，盼着父亲的归来。黝黑黝黑的肌肤辨不清是父亲的还是夜的。只有在那一声狗吠声中，才能听到父亲归来的希望，才能在焦急的等待中感到几分欣慰。但那一声声的狗吠中又常常传来的是阵阵失望。只有在夜深几分，月亮渐明，星星从酣睡中揉亮了眼睛之后，才能依稀看到一个孤瘦身影在狗吠声中晃动。双肩扛着沉重的扁担，挑着岁月的沧桑。渐行渐近，狗吠声中，我可以依稀听到父亲脚步声，是赤足踩过泥土的稳重声。因为重担堆积和岁月的催促，父亲的那双脚早已磨成了一双“皮鞋”。我多想用自己的双手卸下父亲的担子，给父亲的双脚真正穿上那休闲的皮鞋。我憎恨勤劳和勇敢，因为它们让父亲的双手、双脚，双肩留下太多的伤痕和眼泪。而我的眼泪又只能在父亲的伤疤上加盐。因为它们让父亲的脸和头发在黑白的世界里颠倒。我能不憎恨吗？在此我写父亲的勤劳和勇敢并不是想歌颂什么。反之是写下我心中的憎恨，憎恨的是在勤劳勇敢奴役下像父亲那样的中国农民命运的摧残，憎恨的是作为人之子的无奈与无能。

父亲并不是勇敢的人，是社会，是生活，是岁月，让他逞着勇敢。因为我忘不了，在那秋收后，乡亲们闲谈中，我偶然听到的那一段含着血泪的笑料。在村子里，我常以父亲的勇敢而倍感自豪，但从那天却被撕成了碎片，化作滴滴的血泪。那是一个仲夏的夜，没有月，浓黑的很，有位与我同辈的邻居，在乱葬冈偷木材。父亲正打着手电泛舟巡视着水库，所以他便想恶搞一番。于是便装神弄鬼的呼唤着父亲的名字，叫的是那样的悲切。于是父亲便忙靠岸弃船而逃。他又把父亲拦下说了实情被父亲臭骂了一顿。在父亲胆怯的笑料中，他们笑的合不上嘴，我含着泪悄然离去。在这里我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因为我早就已经知道也有一颗柔弱的心。在儿时父亲的同窗就曾告诉过我“父亲因为一门功课不及格不能升初中，而痛哭了几天几夜。我只是恨自己不能让父亲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或许是因为想得太多，还是因为痛恨，伴随着夜静静的睡下了，把我送回南国的梦乡，父亲说因为怕我伤心、难过抛弃了勤劳勇敢，闲居起来，但他总说“闲起来手总是痒痒的，所以只有在电视机旁用瞌睡来麻醉自己”。

后记

父亲节即至，但愿那梦是真的，能让父亲抛弃勤劳勇敢，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即便是用酣睡来麻醉心灵。我也愿意。最后在这几行文字里，寄予我南国的父亲平安快乐！寄予天下的父母亲平安、快乐、健康能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翁山夜雨于北京6月15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