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知道该怎样讲述这个爱情故事，也不知道讲出来有没有用，有没有人理解。或者，我自己也不懂，才决定写出来，按照病症病灶照方抓药，让自己的抑郁和失眠不治而愈。

最终决定提笔的时候，故事中所有的主人公，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在内心做着反复的挣扎。我仿佛看见另外一个自己，和他们痛苦的样子。于是，眼前就有一种画面的凄美：夕阳如血，西风又起，主人公的长发在风中苍凉颓废地飘扬，困惑的眼神，紧闭的嘴唇像一块块不能开启的顽石。那是自己影子的写照。

怎么说呢，上去就表达乱了。其实，我没有必要拿人的最美好的情感和情感所带来的痛苦换取表达后的酣畅淋漓，究竟是该完整地记录还是让其停留在美好的记忆里？究竟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写出来还是用传统的故事手法？几度犹豫，几度徘徊，几度思索，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我。

父母领我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问讯之后只是摇头。他问我印象深刻的小时候的故事是什么，他想从我的童年追溯，我说是牛郎和织女的传说。医生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自信，接着让我说原因。我说，王母娘娘那么狠毒，还是给了他们一年一次相聚的机会，我就不信阿珂那么狠心。医生的失望比父母还明显，他对我父母说，病得确实不轻。我冷笑，我哪有什么病！

记忆是一种痛苦，忘记更是一种痛苦。记得有一次和朋友谈感情，那时朋友正处在失恋期，我还谆谆教导其正视恋爱的若干。我说：失恋是一种最美的感觉，爱一个人，圆满的结局也总存在缺憾，爱，其实并不在乎结局，话说三遍淡如水，何况感情？而想要永远地记住一个人或被一个人记住，就是甩了她。聪明的人选择后者，被人甩。

我不是聪明人，却被阿珂抛弃，一个正常的人过着病态的日子。我朝巴夜望地等待着阿珂上线，龙泽臣围绕着失去思想和灵魂的阿珂不知疲倦地奔跑，阿珂左右为难的眼神在夜空流萤闪动，我才知道自己当初说过的话是错的。

其实，恋无绝期，是的，恋无绝期。

别自寻烦恼了，说故事吧，故事是从两个人的奔跑开始的。龙泽臣和阿珂日复一日的奔跑，在叫做清源村的村子，这是一个恋无绝期的故事，又是一个杂乱无章的开始。

清源村，是一个恬静的小村庄。花开花落，四季守时。春天，朵朵白云平静地漂浮在蓝天上，洁白的云朵下面，无边无际的绿草地延伸至不再那么蔚蓝的天之尽头。银练从陡峭的山涧垂下，宛如流动着又凝固着的水的画卷。当水流经过龙泽臣和阿珂身旁的时候，奔流不息的激情由于路途遥远和曲折百转失去了冲击的力量，变得平缓潺潺，像是平放到地上的瀑布。娇艳的桃花枝枝蔓蔓地被不懂怜惜的人折下来扔在上游，顺水而下。

龙泽臣轻轻拈起来，温柔地插在阿珂的发髻。

阿珂的脸上就有了桃花的娇艳，映衬着腮际平添了微微的红晕，眼神也仿佛温柔了许多。龙泽臣欣喜若狂，手挡在阿珂的眼前左右晃动，那双美丽的眼睛却还是眨也不眨，如同她的面前仿佛根本没有人存在似的。

她的脚因为泡在溪水里变得冰凉，泛白。龙泽臣失望而满怀希望地抱起她的腰，另一手抱住她的腿弯，将心爱的人轻轻抱离小溪。

他怀里女人的眼神还是定格在某个地点，或者是某段时间。龙泽臣轻轻放下阿珂，捧着她的脸庞说，听好了，阿珂，我爱你，阿珂。

阿珂认真地听着的样子，睁着潭水般一样深邃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反应。

两个人在世外桃源里站着，然后开始奔跑。龙泽臣一跑，阿珂也开始奔跑。阿珂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奔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几乎像个正常人。

来往在清源村的人都是奔跑着，要么是骑着马。村里每天都会来很多奇怪的人，个个脸上写着自命不凡。其实，如果没有名字的记号，连他们自己走进人群里也没有准确找到自己的把握。和阿珂不同的是，来村子里的人都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进来再走出去。丝丝入扣的环节里，如果没有从起点出发的步骤，平淡的村子或许会肃静很多，或许就无人问津，就根本没有人对龙泽臣和阿珂投来异样的目光。

龙泽臣对任何眼光孰目无睹。以前他孤家寡人一个，现在是和阿珂在一起，他应该感到欣慰。相比一年多以前，龙泽臣成熟许多。重复着一年前的奔跑，他的现在和以前已经天翻地覆。以前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什么都知道。

奔跑的意义在于他在坚定着一个信念，支撑起自己的精神世界的爱。爱是能够感动一切的，龙泽臣相信。

傍晚的时候，龙泽臣就在小溪边想过去的点滴。有一个日子他是忘不了的，那一天他告别征途。红霞满天，罗少阳带着部队逐渐远去，龙泽臣骑着战马伫立在山坡上，望着蜿蜒行进的庞大队伍和此起彼伏的山脉，血染的披风像心情一样在带着血腥和焦糊焚烧味道的空气中飘荡。

龙泽臣和阿珂刚刚结束奔跑，在小溪边濯足休息。罗少阳带着络缨出现在清源村。罗少阳已经和络缨完婚，伴随夫君前来的络缨已经从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女变成雍容华贵的王妃。络缨见到龙泽臣，眼里又闪烁起少年时的光彩。络缨说，她的丈夫已经拜闻广为拯相，封玄真道长为国师，先后和赵国、魏国、秦国缔结了互守同盟，与其余五国决战在即。

龙泽臣审量着阿珂的变化，没有注意到罗少阳的表情发生变化。倒是络缨哽咽了，让平静的小溪风生水起。

龙泽臣和阿珂置若若罔闻，坐在溪边默默无言，两双脚泡在水里，任水流缓缓而下。

转眼又到了分别的时候，龙泽臣不能再无动于衷，络缨照顾着阿珂，龙泽臣走向罗少阳。罗少阳说，好运，阿龙。在他金盔金甲对比之下，龙泽臣那双赤luo的脚竟然不知道究竟该站在哪一簇草丛上了。

龙泽臣望了一眼阿珂，阿珂还是面无表情，络缨在深情脉脉地给阿珂梳头。龙泽臣张开嘴：我，我……长时间的不说话让语言功能退化。罗少阳拍拍龙泽臣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当一个女孩子说你真笨的时候，那就表明她已经爱上你了。罗少阳说完很久，龙泽臣才把想要表达的意思用习惯的眼神之外的方式阐述出来：祝，祝福你，阿阳，祝，你们幸福。

龙泽臣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直到伉俪二人走远，才琢磨过来罗少阳说过的话。又想到络缨的神态和眼睛里隐藏的东西，龙泽臣想起络缨说过的话。

络缨说，嫁给罗少阳，不是因为我想忘记你，而是想永远，永远地记住你。

二

每天都在做梦，每个梦中都有无数的点，像是地图上村镇和城市的标志符号，一个又一个的圆圈。梦里的点延伸出一条条粗粗的直线，无数条永远不能交叉的平行直线，从一个起点出发，一直向前，永无休止，没有交汇。

龙泽臣就是我梦中的一条直线，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奔跑着，怎样的奔跑都追赶不上前面的自己和另一个轨道上的自己。

熟悉的村落，陌生的人。一年多以前，清源村没有人认识龙泽臣，龙泽臣也不认识任何人。他不知道也不考虑为什么所有的人和自己的隔阂。郁闷之余，龙泽臣整天用身体和皮肤与天地和自然作亲密的接触。和没有生命的物质在一起，能够感到踏实。流泉，飞瀑，开满白色碎花的草坪，青石路，点缀在树林中星星点点的木屋，它们在一闪而过的视野中被容纳和接受，成为龙泽臣的朋友。

清源村有个村长，是龙泽臣较为熟悉的人。村长也从没和龙泽臣说过话，直到阿珂授意他主动说话为止。阿珂来到清源村之前，村长给过龙泽臣一条腰带，让他约束住自己的裤衩。龙泽臣是在系上腰带之后才发现自己从此避免了许多无缘无故的挨打。

一切因为阿珂的到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村长每天都很忙，来往于杂货铺之间，他不是跑而是走，迈着慢条斯理的步伐，不停地找人和被人找。没有人理会龙泽臣，阿珂没有出现的日子，龙泽臣就自得其乐，整日穿着一条裤衩，在村子周围奔跑。

奔跑是身不由己受一种力量的指使，有时候龙泽臣想停也停不下来。赤脚踏着柔嫩的青草，脚底板的温柔和痒，能够舒服到心里去，而有时候踏到一块鹅卵石，猛地被硌一下的感觉更是舒服无比。后来，龙泽臣就不想奔跑的原因，因为思考也索然无味，反而令头隐隐约约作痛。

有什么比奔跑再快乐的事情呢，天马行空，无拘无束，阳光温暖地照耀在古铜色的皮肤上，还可以到处寻找野果裹腹，间或还能够打到一只鸡鸭，或者是捉一条狗杀来吃？

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与那些欺负他的人或者动物之间的追逐中与日俱增，在龙泽臣的臂膀和手腕里蠢蠢欲动，这常常使龙泽臣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感到害怕。有时候它更像是一只囚禁在体内的恶魔，为了平息它的不安份，龙泽臣不得不奔跑，加快奔跑的速度。龙泽臣整天地跑啊跑，不想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如果不是阿珂来到清源村，我相信龙泽臣只是只在半山坡野马一样奔跑的野小子，终老到死。

那一天，照例奔跑。跑着跑着，脚步开始不听使唤，直将龙泽臣带到一匹枣红马前。不错，枣红马上的女孩就是阿珂。

龙泽臣看着阿珂貌若天仙的样子就呆了。说实话，来清源村的女孩龙泽臣也见了不少，可从没有见过她这么美丽的。他直接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孩。

嗨，阿珂扬了扬手，手腕里的翠绿镯子叮当作响。嗨，龙泽臣也扬扬手，喉结嚅动，却不能把简单的字吐出来。龙泽臣的心脏在砰砰直跳，这种感觉是过去没有过的。

阿珂翻身下马，龙泽臣这才发现她手里拎着弓箭。弓箭的厉害龙泽臣是见识过的，射到屁股上能够疼三天三夜，龙泽臣本能地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她在后面喊着，龙泽臣一回头，见阿珂正在追赶自己，脚步加快。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龙泽臣慌不择路地跑进狗群。立时，仗着人势的恶狗的吠叫惊动整个旷野。

嗖，一只箭，嗖，又是一只箭，两只恶犬相继倒地呜咽。龙泽臣惊魂未定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狗，肩膀上多了温柔温暖的从未有过的感受，龙泽臣扭过头，阿珂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正对着他笑。

我叫阿珂，你呢？你叫什么？阿珂吐气如兰，龙泽臣一阵阵旋晕。

你为什么见了就跑？我很恐龙吗？她收了弓箭，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龙泽臣摇摇头。那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她瞳孔外面笼罩的东西像中午阳光下小溪里的光影。龙泽臣还是摇头。

你是不是特别害怕我？你是不是没有名字？她依然阳光般微笑着，声音极轻，极脆。这次龙泽臣重重地连点了两下头。她忽然看着龙泽臣的裤衩，龙泽臣向后退了几步，她笑得眼角都向上翘起来，翘成月牙儿状：我知道了，你叫阿龙，你腰带上写着呢。

阿珂的问题很多，不等龙泽臣思索明白过来自己名字是什么意思又问，你会不会说话？

会，陌生的声音吓了龙泽臣一跳，四下张望。阿珂笑得花枝乱颤，纤细的手捂住嘴巴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说，哈哈，你可真笨。

罗少阳说过，当一个女孩说你真笨的时候，那就表明她已经爱上你了。不过那时候阿珂还不是爱上龙泽臣，她只是好奇，因为龙泽臣的窘态实在使人感到好笑。龙泽臣也意识到这一点，生气地转身就走。龙泽臣没有选择惯例的奔跑而是转身就走，现在想来有很多赌气的成分在内。这样一回忆，其实，那时候，我、龙泽臣都对阿珂一见钟情。

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阿珂救了龙泽臣，因为阿珂是第一个和龙泽臣说话的女孩，第一个和龙泽臣近距离接触的人，第一个对龙泽臣微笑的人，第一个拍龙泽臣肩膀和拉住龙泽臣的手的人，女人。

温柔的小手拉住龙泽臣，龙泽臣能感觉出自己手掌的粗糙，能感觉她手心里的温暖。龙泽臣眼睛里潮湿一片，阿珂看在眼里，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她低下头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一点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龙泽臣什么话也不说，早已经心花怒放，比采到一百二十个野果还高兴。

三

龙泽臣第一次对武器产生浓厚的兴趣，而不再是过去的畏惧和害怕。

轻风吹来，阿珂的秀发在清晨的阳光下镀上一丝酒红，随风飘荡，手中的长弓添加了飒爽英姿。龙泽臣忽然想自己也应该有一件武器，可以不被恶狗追咬，眼光里充满羡慕。

怔怔出神之际，阿珂抿嘴一笑。龙泽臣低头看时，脚背上是如锈的泥垢。龙泽臣光着臂膀，风掠过皮肤，阵阵抽紧，很不舒服。龙泽臣有些无颜自容。

阿珂说，你这人很逗，幽默，连衣服都不穿，特立独行啊。龙泽臣睁大迷惘的眼睛。

阿珂收敛笑意，说，你去杀几只狗。龙泽臣胆怯担心地望着阿珂又望着狗群。阿珂说没事的，杀了狗你才会有衣服穿，放心大胆地去，我在周围保护着你。

龙泽臣壮了壮胆子，奋勇杀了几只狗，累得气喘吁吁。阿珂走到草丛中，掂出定心露和小还丹。喝了它，阿珂说，喝了它你就会气力大增。然后，阿珂让龙泽臣接着打，然后草丛中就有了虎纹靴和棉布衣，而且还有一把精铁刀。

穿上吧，阿珂说，衣服和鞋子虽然不怎么好，但总比没有的强。龙泽臣乖顺地把衣服穿上，阿珂露出满意的微笑。衣服很合身，仿佛量体裁衣，脚在靴子里的感觉是柔软的，龙泽臣感激地望着阿珂，阿珂笑的更加迷人，说：你原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咽？龙泽臣点点头，说，我只知道，吃饱了不饿。

喜欢这把刀吗？武器，可以防身，增加战斗力。阿珂捡起刀说。龙泽臣摇头，阿珂不解地望着龙泽臣。龙泽臣鼓足勇气说，我想要一把弓箭，和你手里一模一样的弓箭。阿珂恍然大悟，说你现在还不行，如果你真想要的话，我倒可以帮助你。

寻找弓箭的过程很简单，经过村长之手。阿珂说，如果要得到别人的理解，先要学会主动的沟通。尽管这样，龙泽臣走到村长面前还是明显的底气不足，村长的表情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让龙泽臣一再打退堂鼓。阿珂急了，说你去啊。她把龙泽臣推到村长面前，村长说你好，有什么事吗？龙泽臣说你好，村长的脸上就有了微笑，殷勤的微笑。

村长布置的任务从最低级开始，从杀鸡开始，龙泽臣得到一张长弓的奖励。之后，龙泽臣手执弓箭在漫山遍野追逐着狗群，野狗闻风丧胆。那一天下午，龙泽臣有了护腕，有了戒指，有了项链和棉布衣。

装束妥当，阿珂轻松地吹了个口哨，坐在清澈见底的小河边歌唱。龙泽臣弯腰对着水镜看着自己，高兴地跳跃，脱下鞋子赤脚跑到水里捉小鱼小虾。

你为什么，不走？龙泽臣问。阿珂说我喜欢这里的风景。

为什么来这里？龙泽臣接着问。阿珂说，皇太子在清源村，我是来寻找太子的，结果被这里的自然风景迷住了。

太子，什么是太子？太子在清源村吗？龙泽臣问。阿珂回答说嗯，当铺老板说的，当铺的老板得到一块皇家的玉佩信物，朔源而至，玉佩原来是清源村村长卖出去的。

见龙泽臣一脸疑惑，阿珂就把诸侯群起称雄相互并吞终成十国鼎立的天下形势说给龙泽臣听，龙泽臣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不清它们之间和个人有什么关系。

阿珂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实在不应该告诉你的，反正你不会是太子。这样吧，闻广就在凤凰城内，他在寻找太子，每个人都可以投师到他的门下成为他的弟子，可以学到很多武功，可以得到荣华富贵，你也行。

荣华富贵，这是一个鼓噪的词语，来清源村的人说的多了，让龙泽臣耳熟能详。龙泽臣说，好的，我要一把好的弓，像你手里一样的。

四

关于那天的记忆，一切都是模糊的，只剩下回忆起来的相对完整而不是十分详实的模糊过程，一些差不多如此的对话和一些记忆深刻的情节。人都是健忘记的，惰性的大脑只能让人记住美好和痛苦。痛苦是血淋淋的，而美好只是和记忆有关的片断，还不一定完全真实地还原。

女孩子的美丽和善良，幻翼神弓的震撼，而最深刻的莫过于阿珂在水边唱的那首歌，令人激动，令人热血沸腾，令人没齿难忘。

我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歌曲，歌好，阿珂唱的更好。她的嗓音如同天籁，令人陶醉，又令人慷慨激昂，壮志凌云。粼粼水光闪耀着她俊秀的脸，她在纵声歌唱，我听呆了。

天地间，何处是战场，何处是家园。天地间，曾有变迁，人间恩怨，恨难断。

风起时，剑花满天。谁拨琴弦，犹在耳边。扇舞飞旋，剑问鱼肠，征途烽烟无限，百世轮回，唱的是那诗篇，一部汗青千古流传。月照月落，成就那一部历史，盛衰荣辱，可在心间……

我特别喜欢这首歌，更喜欢阿珂。

五

从出清源村、出得清源村到凤凰城，一路新鲜，一路危机四伏。幸好龙泽臣有阿珂的保护，即便这样，他还是吃了不计其数的苦头。清源村有个规定，不允许任何来的人随便出村。倘若不想前功尽弃地出村，必须将村长安排的所有任务保质保量地完成。龙泽臣嫌累，做得勉强，虎头蛇尾。阿珂就在一旁焦急地催促，龙泽臣只好勉强打起精神。

支持龙泽臣坚持下去的理由当然是阿珂，再就是她手里的幻翼神弓。神弓射出去的箭带着烟花般的光华，威力无比，着实让龙泽臣心生羡慕。

出得清源村，龙泽臣感到脚步格外轻松，奔跑着，目光便被阿珂的背影和手中的弓箭所吸引。

凤凰城东门外，可怕的事情的发生了。龙泽臣遇到危险，是龙泽臣无数惊险中的首次经历，也是在其后无数激烈的战役中最值得回味的一次。当时，龙泽臣跟在阿珂的马后奔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凭直觉，龙泽臣本能地想到躲避，可时间来不及他做出任何思考判断和抵挡躲避的动作，就听见一声脆响，金光一闪，龙泽臣拦腰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黑暗忽然而至，而黑暗中阿珂的影子却在，还有骑在战马上凶暴残酷的一个男人，他一身铁盔从头部武装到牙齿，连战马也批着铁铠，手中紧握一把黄金刀。

龙泽臣手中的长弓还没抬到腰际就被砍了一刀，愕然和惊讶之间，回头望去，一瞬间就只有这些：阿珂花颜失色地惊叫，骑战马的男人在狞笑，拨马绝尘而去。然后，一切就消失了，如同人睡前千丝万缕的思考，说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晃晃荡荡，龙泽臣回到清源村，像是南柯一梦。熟悉的村庄就在身下，龙泽臣腾云驾舞飘荡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了地。那不是腾云驾雾，而更像人成了断线风筝，一个劲儿向天的尽头飘去，和缕缕炊烟几乎混为一团。

这就是死亡吗？莫名的害怕和恐惧，龙泽臣感到绝望，唯一想起的，就是阿珂，唯一一个和他说过话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子。

醒来的时候，龙泽臣躺在清源村的小溪边。早晨的阳光的撩拨着龙泽臣的眼皮，鸟儿在身边歌唱，还有一只毛茸茸的鸭子呱呱地叫着……多像过去的任何一个早晨。龙泽臣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于是按照过去的习惯感到饥肠辘辘，于是就去采摘野果。

到了中午变了天，下起了大雨，大雨滂沱，淋得睁不开眼睛。龙泽臣一如既往地奔跑，耳朵里只有瀌瀌的雨声，辨不清东南西北。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响起：快点，来凤凰城。龙泽臣这才知道不是做梦，心里暖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凭着昨日的记忆沿着道路奔跑。

跑到凤凰城东门外的时候，阿珂就在原地骑马站着，一脸的惊恐不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漆黑如墨的眼珠儿咕噜噜地转动。见到龙泽臣安然无恙，阿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她翻身下马，上前给了龙泽臣一拳，嗔怪到：你跑哪儿去了？害得人家提心吊胆的。

龙泽臣嘿嘿地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了，攻击我的人是谁？

天地无极，阿珂说，那都是野心勃勃的人，排除异己，滥杀无辜，无恶不作。龙泽臣咬牙切齿，说我饶不了他。阿珂说算了吧，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国家，以后万一碰到了躲着走就是了。龙泽臣说不行，仇人和冤家不同，有仇必报。阿珂说他武功高强，你怎么报仇？就你？看看人家看看你，再看看隔壁的大老李。

龙泽臣知道她的话里充满讽刺，但讽刺听在耳朵里也是舒服的，至少讽刺得善意。龙泽臣没有话反驳，于是嘿嘿地笑，说，我饿了，城里怎么找吃的？阿珂说你有多少银子？龙泽臣说没有。阿珂伸手从龙泽臣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龙泽臣惊讶地望着摊在她娇嫩的手心里的银子发愣。昨天龙泽臣还是身无分文连完整的衣服都没有的穷光蛋，现在忽然有了一两多的银子，这是怎么回事？阿珂用弓柄敲了敲龙泽臣的脑壳说你呀，真笨。

她敲了一下龙泽臣的脑袋就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两个人就在城外找摊位吃刀削面。龙泽臣是头一次吃美味的面食，面上还有几块零星的牛肉丁，龙泽臣吃得风卷残云，阿珂微笑着看龙泽臣的吃相，将她的碗推到面前。龙泽臣犹豫了犹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吃完饭，阿珂告诉龙泽臣为什么怀里忽然多了银子的原因，还是和皇帝和太子有关。

原来，皇帝死了，小皇帝也死了，丞相拥护老皇帝的弟弟当皇帝，还没登基，大将军殷徵发动兵变，皇后的弟弟领兵平乱，在皇城朱雀门大败。兵荒马乱的，因为战争，皇宫被烧毁。后来又有靖王出兵平乱也被俘身亡，然后是宋、唐、齐三国出兵讨殷，殷与赵、魏联军，在照临大败三国，令皇族血脉断绝，天下大乱。

这和怀里的银子有关系吗？龙泽臣还是想不明白。龙泽臣坐在凤凰城的东门口想不出这二者之间的道理，看阿珂说得投入，不敢冒犯也不敢打搅。阿珂接着说到玉佩，说失传的皇族信物玉佩出现在凤凰城，是从清源村传出的，又有传说说先皇的儿子年幼时被寄养在清源村，清源村村长也证实了这一说法，说他因为村子遭难而将玉佩变卖，而真龙天子是谁，他也说不清楚了。然后，先皇的托孤大臣闻广来凤凰城寻找太子。自此，天下的青年才俊蜂拥而来清源村和凤凰城接受种种考验，想一劳永逸成为皇帝。

噢，我明白了，龙泽臣说，他们是想让太子当皇帝和那姓殷的打仗的。阿珂说聪明，所以，只要从清源村一步一步接受任务出来的人，都会得到闻广的奖励，这下，知道银子衣服和武器的来历了吧。龙泽臣说知道了。阿珂感叹说人啊，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太子就那么一个，可为了荣华富贵，居然有那么多的人来，自己是不是太子自己还不知道吗？阿珂眼睛望着城门尽头路上的风尘仆仆怔怔出神。

龙泽臣望着阿珂，忽然问：那你来是做什么的？阿珂的脸一红，站起身来说到时候了，走，我带你进城找闻广，你天赋异秉，是个练武的奇才，就是没有当皇帝的命，碰到这天赐良机，为什么不浑水摸鱼，练就一身的好武功呢？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龙泽臣忽然问。阿珂说，很简单，你心地淳朴，憨厚，不像是坏人呗。

六

善良是人见人爱的理由，可我不喜欢善良，因为善良总是让人吃不尽的苦头。龙泽臣的善良是不懂设防的善良，不懂世事的善良，甚至不能算是善良。可阿珂却是善良的，本性的善良，在险恶人心的染缸中依旧保持不变的善良，这是我爱上阿珂的原因。

同样是阿珂，此、彼阿珂有着本和质的区别，由有着微妙的关系，让我身陷情的大网，不能自拔，所以才有了这个恋无绝期的故事。

嗨，算了，还是让我先说龙泽臣的故事吧。

凤凰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阿珂说，凤凰城外原来还有一片户泊，还有茂密的梧桐林，长得竹苞松茂，旺盛极了。梧桐林里住着一对凤凰，统率着林中百鸟。有一年发大水，东海恶龙来到此地，赶走了凤凰，使这一带变成汪洋。汪洋过后，就形成了湖泊。地方官见湖波荡漾，周围林茂花繁，想在湖边建城，但工匠们感到工程艰难，不敢承担。这时东和昌自告奋勇地担起承建的任务。东和昌是被恶龙赶走的凤凰所生的儿子，其子建城，凤凰率百鸟送来木石用料，不长时间，雄伟的城楼建成了。后来，东海恶龙又兴风作浪，企图摧毁新城。此时，东和昌合力奋战恶龙。恶龙逃往东海，扒出一条水道，欲引海水灌城。为救凤凰城的百姓，东和昌兄弟二人钻入水下，用躯体堵住水道。地方百姓为了纪念凤凰及其二子在建城中的功绩，便将该城起名为凤凰城。

讲着凤凰城的故事，站在凤凰城的东门下。放眼尽是三长高的灰色城墙，城墙正中是城门，宽大雄伟，气宇非凡。城门楼上又是三丈高的城楼，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大红的灯笼，绿色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八十一颗铜钉，每一颗铜钉都有拳头大。城门两旁的墙壁上探出两颗金龙峥嵘的头颅，龙泽臣看得目不暇接，忘记奔跑。

阿珂拉着龙泽臣的手，生怕龙泽臣在拥挤的人群中走散。龙泽臣看见一面面的帮会旗帜迎风招展，看到奇花异草在城中心怒放，看到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不由想起清源村。纵使再繁华，那清源村也只是村庄，城市和村庄的优劣便一目了然于胸。阿珂催促龙泽臣快走，说有机会带你去皇城看看，那里比这里还要好上百倍！

竞技场上围了大群的人，有人喝彩，也有人惊呼。人如波浪一般前涌后退，更从人群中传出金属碰撞之声，杀气便在空中鼓荡和弥漫。有一个绿袍长髯的老者处在人群之外，处变不惊，指挥若定。阿珂说，这就是闻广，前朝重臣。

龙泽臣便不由多看闻广几眼。他的古板和老成稳重不是装出来的，是在千难万险中逐渐形成置生死度外的内敛，是经历沉浮风浪的淡然，是信仰上不坠的追求，穷且益坚，奢不能移。

闻广喊道，勇士们，抽出你们腰间的刀，拉开你们手中强硬的弓，不要畏惧，让我们用鲜血来捍卫王国的权威和尊严，来保卫我们的人民，保护我们的土地不受敌人的践踏！他的声音不高，却威严有力，掷地有声。

豕突狼奔在包围圈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地无极。黄金刀闪烁锋芒，刀影过后，强化冲锋、滚地斩、天煞斩、地王刀，一系列绝技逐一使出，无人能抵挡三个回合以上，只听惨叫接二连三。龙泽臣见到天地无极，本能地想到凤凰城东门的一幕，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木弓。阿珂拉住龙泽臣说别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龙泽臣说，我怎么才能打得过他？阿珂说，这事说好办就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关键就看你自己是否能通过闻广的考验了。龙泽臣看着闻广说，我一定要打败他。

这时候一白甲少年如天外飞仙飘然而至，只见他扇舞飞旋从容不迫救出眼看丧身黄金刀下的一人，一式九转还魂帮其治愈了伤势。天地无极穷凶极恶，一声怒喝，使出眩晕攻击，黄金刀逆手而刺。白甲少年临危不惧，净灵神光护体防御，使出一招清风术，又使出一式地裂术，那天地无极气焰就不再那么嚣张。时间紧迫，阿珂不及取箭，右手执弓，左手拉弦，使出气动箭的射术功夫，一团蓝影冲天地无极骤射。龙泽臣随后一箭射去，也正中天地无极。天地无极见势不妙，急忙抛出回城卷，瞬时突出重围，上马而去。

白衣少年向龙泽臣投来复杂的目光，龙泽臣大呼痛快。阿珂说，你的不要命啦？你的箭对天地无极毫发无损，可他只要动一动手指头，你的小命谁也保不住。龙泽臣大大咧咧地说，不怕，有你呢。

师傅，弟子罗少阳前来交差。白衣少年拨开人群，冲闻广抱拳施礼，闻广连声说好徒儿，来的正好。

师徒二人说着话，阿珂悄悄告诉龙泽臣，如果闻广要问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必须回答从清源村。龙泽臣说本来就是清源村嘛，阿珂说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龙泽臣忽然怪自己多嘴，老老实实按照她的吩咐行事不是很好吗？

闻广和罗少阳说了几句话，罗少阳匆匆忙忙走了，龙泽臣和阿珂一前一后来到闻广面前。闻广见到龙泽臣眼睛又是一亮，捏了捏龙泽臣的肩膀，又拍了拍龙泽臣的腰，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勇气可嘉。然后，闻广问了一些关于龙泽臣的问题，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龙泽臣一概说不知道。闻广眼睛里的光亮暗淡下来，但他还是不放弃最后的努力，说，好吧，既然来的人都有这个机会，那么，你先去焦土坡猎取一些狐狸吧。

龙泽臣不明白杀狐狸和学习武功有什么共同点，阿珂冲龙泽臣使了使眼色，拉到一旁说，叫你去杀狐狸就是教你武功的，杀完狐狸交差之后就会得到一些银子的奖赏，然后另有新的任务，做任务的同时你可以钱包装的满满的，另一方面还能学到武功。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说不定会在众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的接班人，像刚才的罗少阳一样。阿珂说完笑了笑，又说，当然，最后一点的可能性并不大。

龙泽臣说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阿珂“噢”了一声问为什么，龙泽臣说不知道，就是想。阿珂说想得美。

龙泽臣嫌弃手中的弓不趁手，阿珂便带他去兵器铺选兵器。阿珂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兵器，龙泽臣看得眼花缭乱，选来选去选了一把精铁弓。阿珂慷慨垫付了一些银子，买了五千支箭，二人踏上杀狐的征程。

七

城东焦土坡野兽出没，草长树密，阴森潮湿。阿珂教龙泽臣捕捉狐狸的技巧，又告诉他如何辨别幼狐和老狐的区别。捕杀狐狸的过程，实际上又是两个人聊天的过程。龙泽臣一箭射去，中箭的狐狸伤势并不严重，还有反击的能力，阿珂就冲上去一箭结果狐狸的性命。两个人联袂攻击，背靠腰，或者并驾齐驱。阿珂问，阿龙，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吗？龙泽臣射出一箭说真不知道，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阿珂说，你就不怕我会骗你？龙臣说怎么会呢。阿珂问，为什么不会？龙泽臣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你不会。龙泽臣说，阿珂，我喜欢你。阿珂脸上布满红晕。

杀狐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让龙泽臣领略到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具有的东西：勇气，胆量，力气，技巧，敏捷，智慧。龙泽臣所使用的精铁弓虽然可以连发，却没有阿珂的翼王神弓威力大，她还有枣红马，有神足、落日弓、铁幻铠和幻羿神功的绝技，而且她的装备大都是绿色和黄色装备，而龙泽臣只能放出一只只单调的箭镞，龙泽臣的装备是最垃圾的。

阿珂让龙泽臣休息的时候，龙泽臣因为说出喜欢阿珂的话觉得不好意思，放弃休息专心致志猎杀狐狸来打破尴尬。红如火焰般的狐狸围住龙泽臣，他感到装备之差令人力不从心。阿珂就教龙泽臣怎样打坐，如何奔跑着减少体力的消耗，她用荣誉组队的方式屡屡替龙泽臣解围，让龙泽臣精神高涨。

龙泽臣的眼光始终飘向阿珂。她在众多狐狸包围之下拔足飞奔，一点也不像龙泽臣的跋前疐后犹豫不决。有好几次化险为夷就是因为阿珂的帮助，龙泽臣感激地望着阿珂，阿珂却用鼓励的眼神说你做的很好，去杀啊，只有你自己亲手所为才能增加你的经验，才能更快让你的钱包鼓起来。

有了阿珂的鼓励，龙泽臣杀得近乎疯狂，一度远离九屏之外。阿珂就喊，让龙泽臣回到她的身边。阿龙，回来，阿龙，回到我身边来！有时候就是为了听到阿珂温柔的呼喊，龙泽臣故意跑得很远。

昏天暗地的厮杀使人容易忘记时间，或者在箭镞如雨和狐狸尖牙利齿的咆哮中龙泽臣引发了内心的野性，他无法忘记凤凰城东门外挨了一刀的感觉。或者原始的仇字就是在搏斗中产生。龙泽臣把一只只狐狸想象成天地无极，越战越勇。阿珂在一旁观战，擂鼓助威，忘记自己也在狐狸的包围之中。龙泽臣偷偷瞧上阿珂一眼，她好像在想什么，脸庞红红的，看着地面上的如茵绿草出神。她竟然对动物的啃咬浑然无觉，等龙泽臣发现时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关头，一箭接连一箭射出去，龙泽臣使出浑身的力气向阿珂飞奔，跑到阿珂的身边时，那只狐狸倒地身亡，阿珂也重伤昏迷过去。

龙泽臣丢开弓，抱住阿珂，使劲摇晃阿珂的身体。阿珂迷离地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脸上一红，挣脱开说我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龙泽臣悻悻地放手，张弓搭箭，不让任何伤害她的动物靠近。狐狸在低声咆哮，龙泽臣怒目相视，回忆着香气袭人和手里的温柔感觉精神恍惚起来。

阿珂坐在草地上疗伤，龙泽臣忽然说，我爱你，阿珂。阿珂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问：你说什么？龙泽臣尴尬地直搔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阿珂又合上眼睛打座，恢复了体力，她骑上枣红马。龙泽臣一声不吭，步步跟随，保持着警惕和警觉。

这两日光景已经让龙泽臣知道什么是危险和意外。到了城内，阿珂让龙泽臣将战利品卖掉，顺便买一些用得着的东西。按照阿珂的指点，除了那块晶莹剔透的定魂石之外，龙泽臣卖掉了所有的东西，龙泽臣想把看起来晶莹的定魂石送给阿珂。他买了补充体力的小还丹，路过秘籍收藏家的店铺，还买了几本密籍。

那天晚上，阿珂说她要去办一些私事，让龙泽臣去找闻广交差，并且约好第二天什么时间在哪里见面。她走后，龙泽臣形只影单，落魄和无家可归的样子让我也跟着心痛。龙泽臣在担心自己说过那句话之后她的反应，郁闷地将猎杀的狐狸交给闻广后，又听从安排去做下一个任务。龙泽臣在这座城市里和谁都不熟，只好一路打听着不停地游走，就又碰到了罗少阳。

龙泽臣才知道罗少阳练的是仙术一系，手中扇舞一挥，千军万马应声而倒。龙泽臣去找农夫的路上碰到罗少阳押着镖车和一伙劫匪厮杀。罗少阳穿着一身极品装备的白虎帝衣，头上是百战盔，足下是玄武靴，腰间扎着飞雪腰带，翡翠护腕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打发了敌人，看着龙泽臣的装备说，多谢兄弟上午出手援助，只是看兄弟也是条汉子，怎么这样的装备？龙泽臣就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罗少阳听了之后呵呵地笑，说我们一路，不如结伴而行吧。龙泽臣点了点头。罗少阳很快交了镖车，领着龙泽臣来到兽王谷，他要帮龙泽臣提升战斗力和装备。一宿激战，在凌晨，龙泽臣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将功夫修炼到了三十级。

罗少阳具体而细化地将功夫要领和需要注意的事项说给龙泽臣，龙泽臣连声称谢。罗少阳说你我既为师兄弟，何须客气？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为兄还有要事要办，就次别过。二人分手，龙泽臣匆匆赶赴约定的地点去见阿珂。中途，龙泽臣买了一匹枣红马，买了幻翼神弓。阿珂见到龙泽臣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龙泽臣会在一夜之间将技能装备和战斗力防御能力提升那么多，和她相差不远。她问龙泽臣原因，龙泽臣就一五一十说了，阿珂听后连说贵人乡助贵人乡助。龙泽臣问什么贵人相助，阿珂指着龙泽臣的额头说，你呀，真笨，连罗少阳是谁都不知道。

我怎么能知道？龙泽臣莫名其妙地摸着自己的脑袋。阿珂也没解释，变得不再那么大大咧咧。龙泽臣一直在为昨天说过的过火的话内疚，也不敢多话，跟在阿珂后面购买落日弓的密籍。

阿珂说，以后要多存一些银子，即使学不到武功当不了皇帝也可以落个衣食无忧。龙泽臣说不，我想用银子买最好最完美无缺的装备和武器，我要有一身的好武功，像罗少阳一样。阿珂问，为什么要高强的武功，龙泽臣想了想说，想象你、像罗少阳一样锄暴安良、替天行道。

阿珂简直有些不认识龙泽臣了。

阿珂说，今天我们去参加城里组织的活动怎么样？龙泽臣问她活动增加经验多还是继续经受考验增加经验多，她说差不多，还是继续经受考验多一些。龙泽臣果断地说，那我们就继续接受考验吧，说完，龙泽臣拨马便走，阿珂只好在后面尾随。

龙泽臣对刚刚学到的落日弓和铁幻铠的使用还不是十分熟悉，于是挑拣着一些熊和灰狼来试验，越发得心应手。那一天龙泽臣和阿珂并没有按照闻广及其他任务发送者的安排做多少任务，相反一趟趟出入兽王谷和百兽谷，往返于凤饮潭和浅草滩，一趟又一趟捡物品去卖，挣了很多的钱。那是龙泽臣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尤其是在兽王谷里，连谷内的天空都是充满担心的，他们却对周围的环境不闻不顾，坐在安全的草坪上聊天，凶恶的狮子和老虎、食人狼、巨蛇在地上来回地走，彩翼鸟在空中虎视眈眈，却没有一点办法奈何他们。

八

我所讲述的故事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我是谁？我是我，龙泽臣的主人，生活在现实中，而龙泽臣只是网络游戏中一个虚拟的人物，受我驱使，思想、对话、动作等等，都是我所赋予的。我和阿珂之间的交流、聊天、协作都是通过他和网络中另一个虚拟的阿珂所展现出来，这样，上面的故事就惟妙惟肖，这就是网络游戏让人沉迷的原因。

事实上，我对玩征途是一窍不通的，最开始下载客户端，用龙泽臣的名字注册登记，然后进入游戏中就不知道何去何从了。上网的那段日子是情绪最失落的日子，因为连续执行了几个死刑犯人的枪决，我开始患上恐惧症，一天到晚眼前都是死刑犯人的眼神。到后来，我看到荤食就呕吐。去看了心理医生，无济于事，于是院领导就批准在家修养治疗。父母对我忧心如焚，想尽一切办法，心理治疗，外出旅游，都无法克服我的心理障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让我玩征途游戏，可以分散注意力，可以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就这样，我认识了阿珂。

阿珂是一个女孩，警察，在派出所当户籍警，热衷于征途游戏，天真无邪，为人又极热情。认识她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那时候玩征途算起来已经为期不短，却一直没有长进，打到了东西也不懂得捡起来，捡到了也不知道被放到哪儿，有什么用。上网我就用鼠标点着龙泽臣在清源村奔跑，跑着跑着就心烦意乱起来，一点也不能体会游戏的乐趣，反而焦躁更甚。忽然有一天，电脑显示屏下面有一个图象闪烁，点开来看，竟然是问好。她说她叫阿珂，她在网络上也叫阿珂的，就是龙泽臣身边的那个骑枣红马的女孩。应她邀请，我把阿珂加为好友，从此开始她和我荣誉组队，从点头之交到义结金兰，开始了漫漫的网络征途。

我是一个很笨的人，从部队复员归来参加工作，到了二十八岁还没有老婆，工作上坎坷不说，生活中除了会执行案件任务和枪毙犯人，其他的什么都不会，玩游戏也是玩的一塌糊涂，所以经常被阿珂骂，也经常莫名其妙地被人在网络上砍死。所以我一上线几乎不怎么玩游戏，而是用聊天和曾经攻击自己的仇人们开始绕着斗嘴，将对方骂得体无完肤，而结果是自己树敌太多，招怨太多。我常常想，如果枪在自己手里，我的敌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在这一点上，阿珂看得很开，她抛弃恩怨，平心静气，不厌其烦，她耐心教我做任务和攻略、防御，打到的经验值她自己可以不要也送给我，她亲切地称呼我为阿龙，给我讲这个游戏的背景。

开始我玩游戏是假，而和一个女孩套近乎才是真的，所以一有时间就泡在网上。我们边做任务边聊天，无话不说，她把她的家庭、地址、电话、工作都告诉了我，还给我讲她们的城市也有一名叫做凤凰城的，和网络中的城市同名。她讲凤凰城得名的由来，在深夜打电话提醒我上线，搞活动的时候提醒我不要忘记参加，有时候我都纳闷她为什么那么痴迷于一个网络游戏？她也是成年人了，而且早已经结了婚！

只是有一点让我欣慰的是，自从在网上认识了阿珂，焦灼和失眠的症状明显减轻，我也不再整天胡思乱想，晚上也不再做千奇百怪的噩梦。每天早晨我都是精神抖擞，恢复了复员回来时的精神状态，这连父母都暗暗称奇，咂舌不已。

我离不开阿珂，就像瘾君子离不开白粉。我在在法院上班，阿珂在派出所工作，一个大系统，相同之处让我们的距离拉的很近。聊天的时候，她也开始使小性子，说她是户籍警，从来没有审讯过一个犯罪分子，她哀求、要求、强求我做她的犯人。我说自己从来不做违法犯罪的活动的，她就赌气，说你就不能做一次我的犯人嘛！我想象着她生气的样子，最终不忍拒绝而答应。

你叫什么？家庭住址？性别，年龄，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了吗？她看来并不是熟知审讯的程序，但我们玩的很高兴。在网上，除了玩征途我们就是玩审讯犯人的游戏。有一天，审讯的过程中，我突发奇想说，我想见见你。阿珂说为什么啊，我们在网络上玩的不是很开心吗？我望着游戏中的阿珂说，是的，正因为我们很开心，我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距离又不远，为什么不能见上一面呢？阿珂痛快地说，好啊，怎么见？是你来还是我去？我靠在电脑椅上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当然是我去了。

就是那一次相见让我们从纯洁的友谊一步过渡到恋情。所谓的一y*情在一开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而后来的发展是顺着游戏一样的脉络顺理成章发展的。明明彼此有对方的手机号，阿珂却执意要求两人不能用手机联系，相约的暗号是游戏中男女主人公的名字，见面的地点自然是在凤凰城的湖畔，她所说的游戏中的凤饮潭。现实中的龙泽臣和现实中的阿珂就是这样开始彼此的故事的……

九

凤凰之城，东昌湖畔，临水一位长发的女子，她的隽秀让我一下子和网络中的阿珂联系在一起。那天上午，我搭车、转车到了约会的地点，心下忐忑不安，谁知道这是不是勾引良家妇女呢？时间到了，地点又吻合，而旁边没有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她。你是阿珂？嗓音不像是自己的。她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我，我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倒灌。她忽然咯咯笑起来，眼睛明亮，牙齿洁白。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过了好久才说，你好，阿龙。

气氛发生了转折，然后我们的话题就是征途。阿珂说她玩这个游戏什么时候都玩不厌倦，只要一上网就想着晋级，获取更好的装备，做完更多的任务。她比我大两岁，在她的面前我舒展不开手脚，嘴巴更加笨的厉害。而对于游戏，我其实一直是被人带着的，除了她所说的故事概梗，其他的知之甚少，又对于两个成年人在阳光明媚之下谈论网络游戏怎么也不适应，我只是憨厚地笑。她大概想起了在游戏中经常说我的那句话，望着粼粼水波自顾自地笑，说真没想到，原来你和游戏中的阿龙一样傻乎乎的。

那天，我说的话，希望你别介意。我也想起自己在网络上说过的话，如此解释说。阿珂转过头来：你说过什么话？我忘记了，她的眼睛雪亮。后来我琢磨其实她是不会忘记那句话的，那么她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我对这样的女孩充满好奇。她抓住话题不放，坚持让我说下去，可我哪敢说，要知道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女警，人民警察。况且她是有家庭的人！

阿珂也觉得追问下去没了意思，转头看水。她的一头秀发在风中飘扬，我望着她，想象她穿上戎装美丽的样子。阿珂说，好久没划船了，你陪我去划船好吗？我点点头，租了一只木桨小舟。阿珂坐在船头，脱下鞋子和袜子，一双白嫩的小脚泡在水里。

水很凉的，很爽，你试试。船到湖心，她怂恿我学着她的样子。我说很多人在看着呢，阿珂又笑了，说你还那么封建啊。她就不再强求我，双脚在水中扑腾起浪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足，她说。我把眼光望向湖心岛，一直在琢磨究竟有什么事情让她寄托于网络来消遣时间。

你会不会唱征途的主题歌？阿珂忽然问。我说不会，我只会听。阿珂兴奋了，赤着脚站起来说，我唱歌在我们所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今天你有耳福了。征途的主题曲在网络上唱得泛滥成灾，可是她唱起来的时候，让我陶醉在碧波荡漾的东昌湖里。她的声音很脆，让我直接想起游戏中的阿珂，有着银铃一样的笑，有着星星一样的眼睛，脸上有月一样的光华。

你为什么也喜欢上征途游戏？阿珂忽然问。她一脸的真诚，面对真诚的探究和期盼，我决定将自己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虽然她知道我是一名法警，却不知道我每年就被县、市或者省里调去执行枪决的事。

阿珂耐心地听着，等我说完，连声叹气。我把木桨放在船舷上，坐在船尾望着自己的双手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双手粘满鲜血的刽子手，就像古时候午门外袒胸露乳胸前长满护胸毛手捧鬼头大刀的野蛮人。你没有那种体会，当你执行任务的时候，戴着墨镜和口罩，一枪下去，犯人一头栽倒在地。你就是立刻抽身就走也能看到他脑后的枪洞，透过枪洞，你还能看到犯人的眼睛，充满诅咒和怨恨，那眼神，那死前的垂死挣扎和死后神经反射的肢体抽搐，一辈子也忘不了。阿珂的眉头皱起来，摇头说傻弟弟，我真不知道你这么不开心。

宣泄出来，我几乎哭了，哽咽着说，有时候，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执行什么样的任务我都不敢和父母说，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看电视，到现在连女朋友也没有。有时候介绍对象，别人一听说我是法警，就问我执不执行杀人的任务，我不想欺骗，又不能如实照说，结果对方扭头就走，见了我像瘟神一样。

好弟弟，不要再说了，姐姐理解你，等有机会姐姐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好不好？你长的那么英俊，为这犯什么愁？阿珂的眼里充满泪水。

中午，我们在千喜龙吃饭，她点了店里的特色炸黄花鱼和炒海蟹，还有两客参，两客鲍鱼。她还陪着我喝了一些白酒。吃完饭，我们去看周杰伦的电影《头文字ｄ》。影院里全都是热恋中的男女，我们处在那样的环境中极为尴尬，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不过到后来，看到女主人公露出欺骗男主人公的征兆的时候，阿珂握住了我的手。

从电影院出来，我们讨论电影的结局，那时时间已经很晚了，阿珂问我是不是赶回去？我随口说无所谓。这是一个相当暧昧的回答，她的牙齿咬住嘴唇蚊子哼哼一般说，那，去哪里？

十

这之后，阿珂有好几天没有上线，等得我心急如焚，如座针毡。

对于那一夜，我不想讲，怕亵渎她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那是一个纯洁的、用爱记录的夜晚，温柔，缠绵。粉红色的灯光，淡黄色的床罩，我们面对面喝水，然后我去洗澡，透过哗哗的水声我能听见外间电视的声音。我围着浴巾走出来，走到她面前。她比我矮半头，我不得不低下头去啄住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热，很粘，有着胶的质感和火的温度。她鬓角的头发已经湿了，我捧着她的脸说，阿珂，我好喜欢你。阿珂将头一低，从我的腋下钻了出去：我要去洗澡了。她连拖鞋都没有换就跑进了洗刷间。

我赤身luo体婴儿一般在她的怀里满足地大睡，直到天光大亮。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直到她捏我的鼻子将我憋醒。睁开眼睛，她正侧卧着，手掌支撑着头颅的一侧调皮地望着我，我居然有些害羞。

我们洗涮完毕，阿珂变了一个人，眼里流出眼泪。她有些后悔和自责，问我，阿龙，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是个不知廉耻的人？我坚定地摇摇头，回答说不会，你以后别让我叫你姐姐，还是让我叫你阿珂吧。

分手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说，阿珂，她疑惑地抬起头说，什么？我说阿珂，我爱你。说完这句话，我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我知道，她一定在后面看着我，所以我不敢回头，我怕自己一回头就没有了走的勇气。回到家，我拨通阿珂的电话。她在电话里什么也不说，我捂着话筒说，阿珂，我爱你。阿珂说，我现在很后悔，有一种肮脏的感觉，我回到家一遍一遍地洗澡，越洗越觉得自己脏。阿龙，以后，你别再找我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就在网络上见面，好吗？算我求你了。

其实，阿珂的困扰和受到的折磨更大。结婚几年来一直没有生育，丈夫有了外遇，她还必须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打掉门牙和血吞。这就是她在网络中寻找寄托的原因，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鬼使神差稀里糊涂地迁就了我，她是有家庭的人，面对她简单合情合理的要求，我只好违心地答应。

阿珂不上线的那几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做任务。防御任务、传递任务、护送任务、探索任务、狩猎任务、收集任务、修炼武功和提高智力、体力，目的就是为了达到阿珂的级别，和她在网络上结婚。现实中很难和阿珂结婚，但网络上可以。为此，我频繁往凤尾坡押过镖，自由出入百兽谷解救过人质，帮衙役审问过犯人，替齐飞送过情书，逐渐开始沉迷网络。

没有任务可做，我就去拉骆驼，或者押镖，从最初的几两到挣几十两，后来又翻了几倍。网络上也并不是任何事情一帆风顺的，我也不止一次地失过手。前面有土匪围追堵截，后面是劫匪。那几趟镖的任务我押的本钱特别大，几乎是连日苦战的所有，更可恶的就是劫匪和别国的敌人，无论怎样说好话，都免不了被打成重伤。我一次又一次使用记忆蝴蝶，几乎让包袱里空空如也。最后，镖车四分五裂，我再也难不出钱来购买小还丹和大还丹，只好选择安全康复，沮丧地回到出发的地方，将押金甩手给了人。

事后，我难过了好几天。后来和阿珂说一次掉一次眼泪。我开始在乎游戏中的一切。虚拟和真实的情感一般无二，不是吗？

阿珂上线后不同意和我共同完成结婚的任务。为了躲避我，她上线就不那么经常，常常连口信也不留就消失，玩人间蒸发。

我耐心地等待，网络的遐想和自我满足里，我开始以为自己是龙泽臣，她就是阿珂。我把自己当成游戏中的主角，是闻广所要寻找的太子，在每一天的欣喜和失望中学会隐藏自己，但信念之坚定和励志之心一日不失，我的目的是做完所有的任务，熟读诗书，学习孔非韩非之道，应对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区分敌我，和阿珂结婚，白头到老，从一转到二转，到天荒地老。

漫漫的征途岁月有着数不尽的满足和充实，当然也有伤感，那伤感都是围绕着阿珂而生，离的越近，她仿佛离我越远。豪情壮志在一点点膨胀，我的心却一点点在变得柔软、敏感。我在考虑家人是否能够接受阿珂。

那时候，家人又托东家找西家地给我介绍对象，我一概不见。有时候被逼无奈去了，见到对方也是大失所望，我在拿对方和阿珂比较，可没有人能比得过我心目中的阿珂的一个小脚趾头漂亮！

阿珂也陷入了和我一样的境地之中，她说他的丈夫已经准备离婚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自己的人生大事。我在隐隐约约透露给她一些信息，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消失。当然，她也有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上网的时候，见到她，我的高兴是可想而知的。可她却对感情避而不谈，矢口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包括虚拟的感情。连驽杀敌，策马王城，相约莲花池旁，徒步去凤凰城南门口捡石子，多少个夜晚，我明白自己是在做着一件怎样的事情，却是不肯承认。有一天，阿珂忽然说自己厌倦了，厌倦了凤凰城的喧哗，厌倦了王城的厮杀，厌倦了白骨洞的阴森，她一直不敢去杀那些巨蛇和黄蟒，还有那些会魔法的蜘蛛和蟾酴，她说她见了那些怪物就恶心，我劝慰她说，这世界上如意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她说你说的对，所以我们要好好活着，别让人笑话。

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由不得你不去做，就像我身不由己来到征途一样，就像游戏中龙泽臣被人一刀斩成重伤。那一天我问阿珂，你想要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隔了一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又问：难道你就不想问我这些天经常去什么地方吗？我沉默良久，等待着她的回答。阿珂说，我一上网就去清源村，想那时候我们还很单纯，而现在，我感觉自己是个罪人。

阿龙，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幸福生活的，忘记我好吗？姐姐不是个好女人，你忘记我吧！阿珂打出一行行的字，我视作不见。清源村有什么好的？我问。夜深人静的时候，阿珂说她在哭，我仿佛看见她哭得眼泪撒满荷花池，哭得肝肠寸断。

我同样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我是那么爱着阿珂，却没有人能够帮助我。

我又开始失眠，彻夜彻夜地。我来到凤凰城，拨打阿珂的电话。阿珂直接拒绝通话，拗不过我的坚持，电话通了，我说，我在凤饮潭等你。

当我在夜里诉说想念和相思，说到自己在夜晚眼巴巴地等待着天亮看见天花板在黑暗中移动的时候，她饮泪啜泣，解开睡衣，捧着小巧而尖挺的ru*房凑到我面前。

被早晨的阳光幻醒，就像你在满天星光下仰望着苍穹入睡，那是小时候的梦，荧火虫在眼前晃晃悠悠，磕睡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清澈、透明。

十一

我在网络上组织起庞大的家族帮会，结识了很多的朋友，为的是让自己的技能突飞猛进。罗少阳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是一名在校的大学生。还有后来的桑元儿和络缨，他们都成了我的朋友，可以说是生死与共。

而这络缨，说来也巧，居然和我同城，通过聊天我们了解彼此之后，她越发大胆，在网络上屡次对我抛来绣球，要求和我共同完成结婚的任务。我明白她的意思，婉言谢绝。

网络就是这么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网上自古无娇娘，残花败柳一行行，偶有几对鸳鸯鸟，也是野鸡陪色狼。这话一点不假，有理想有追求的人谁会长期泡在网络上呢？我和阿珂煲电话粥说起网络的事情，阿珂批评我说你不能看问题用这样的眼光，这样不好，其实你应该敞开自己的心态，说不定你会在网上找到如意的女孩，我说那不可能，除非是你。

可是为了能和阿珂经常感性而非迢迢地见面，我只能在网络征途中艰难前进。她已经不允许我经常打电话给她，设置了通话的若干障碍和条件。第二次见面以后，她郑重地告诉我再也不能做惹火烧身的事情了。是的，再也不了，我说。可是，我能控制住自己吗？我只知道她在派出所工作，没有她具体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我只有靠电话维系，除此而外，就只有网络。

那段时间，我只能盼望着阿珂上线，最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坐在电脑前。

按照征途游戏里故事的情节发展，我和罗少阳、还有后来认识的桑元儿成为好朋友，还有络缨。共同护送郡主回王城，扫平龙岗山寨，阿珂也跟着共同做着任务。在路上，我遇到曾经的仇人，天地无极。

仇人相间，分外眼红，我不顾众人的劝阻和他展开决一胜负的搏斗，天地无极使用的黄金刀，擅长短兵相接，他的实力比我大的多，我不肯认输，依仗着弓射百步，硬硬和他斗的旗鼓相当。他的援兵闻讯赶来，罗少阳和桑元儿也来了，还有阿珂和络缨。男子汉之间的对决，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终于，我用东奔西跑的方式将天地无极射成重伤。在包围圈之中，他颜面尽失，既不肯遁去也不恢复，我不甘心让他输的那么勉强，罗少阳用强力回春的仙术将他原地治愈，等他恢复，我再一次将他击到在地，忽生成就之感，就像我在刑场上处决一名罪恶滔天的犯人，口罩和墨镜掩饰的平静下，心里是解脱、安慰和轻松。

打败天地无极，龙泽臣的经验值骤升，到了八十级，然后，我在市聊中对所有的玩家宣布说，我要向阿珂求婚。

这是一个真愿望、假实现的游戏，阿珂羞涩地答应了。我们的级别达到一致，她把日子定在七夕，牛郎会织女的日子。我高兴坏了，带着阿珂用了一夜的时间，给她杀怪物夺取了凤神铠和冰鳞护腕、戒指，还用重金购买了一只暗夜灵鹰。灵鹰在她的头顶盘旋，保护着她的安危，我居然幼稚得像个孩子一样，真以为自己充当起她的保护神而心里得意非凡。

十二

阿珂提出去王城看一看，龙泽臣没有理由不答应。从凤凰城西郊到王城东郊，一路都是崇山峻岭，松柏林立，茂密的森林遮盖住了太阳，太阳能照进来的地方山石裸露。接近王城附近，地势更加凶险，路上行人稀少，有的也只是镖局的行列，一个个凶眉恶目。守卫越来越多，戒备越来越森严，跨越横跨山岗的回旋防护桥，终于望见了王城。

龙泽臣也是第二次来王城，上一次是护送郡主一路冲杀，方向不明，而这次游山玩水准备了一张地图的。王城坐落在城之中的城，四面环水，四个方向又有一条笔直的通道。两个人自东门而入，穿越高大雄伟的城楼，便看见王城之内张灯结彩，浑然和城外的硝烟弥漫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阿珂的眼睛都亮了，她望着一盏盏宫灯，望着墙壁上的虎符和地面上的云龙图案，站在花蕾和树叶的大理石上，一脸的虔诚。她忽然笑着告诉龙泽臣，女人生下来就是想要有一个好的丈夫的，她最初的想法就是想嫁给一个王子。

那么现在呢？龙泽臣问。阿珂的脸红了，说你真笨。

那一天所有的景象都是吉祥的，围绕两个人的都是霞蔚祥云，要么就是须弥底座底下栩栩如生的龙的雕塑，要么就是凤。

龙总是和凤在一起的，有龙就有凤，有凤就有龙。到处是方和圆的结合，阴和阳的搭配，左右对称，和谐一致。越近王宫，颜色越发浓重，红得像血，黄得夺目。王城也有凤凰城里有的荷花池，不过要大的多，浑厚稳重的青石护栏里一碧万顷的水，水旁还有三个仙女的雕塑，琼浆玉液自净瓶中缓缓倒下，倒在托盘里在流到池中，托盘里的水纹风波就像时间的轮回，一圈一圈地荡漾，周而复始，龙泽臣和阿珂忘记说话，看着王城里盛开的花朵，看着在花朵上翩翩起舞的蝴蝶，忘记今昔何年。

王宫是不让去的，紫金盔甲的大将军王和兵部侍郎佩剑持戈肃穆而立。龙泽臣带着阿珂从金碧辉煌的东殿穿进王宫外围，透过高高的围墙望着房檐下的黄金风铃，望着外墙上的八龙壁。八条形态各异，奔腾在云雾波涛中的蛟龙张牙舞爪，眼睛圆睁，不怒自威。七色的琉璃砖砌筑而成，从东到西。走过八龙壁就到了王宫的最外围，在北门外，隔着护城河，那一条条和墙壁一体的龙呼之欲出，龙下是半裸的仙女，不远处，就是取自天火的生生不熄薪火相传的王族象征。望着火焰，阿珂眼睛里暗淡下来，说，我们要是生活在网络中就好了。

龙泽臣对这句话没有怎么在意，阿珂注视着王城之外的杂耍者，忽然问：“你觉得络缨怎么样？”

十三

那一天我是怎么回答来着？

我忘记了，或者我很笨，不该忘记的总是忘记，该忘记的，时时记忆犹新，这是颠倒而致命的错误。我真笨，早就应该想到王城之旅是阿珂的别有用心。她在上网的时候和起名叫做络缨的女孩子谈论过有关于我的事情，她们谈什么我不知道，不过相信那绝对是月老红娘样的撮和，要不我怎么会接到络缨的电话呢？

如果没有阿珂或者我会喜欢上络缨，她的声音很柔，她是一名护士，职业也符合择偶标准，而问题是，我爱的是阿珂，除了阿珂我不可能接受任何人。聪明的阿珂知道事情无法收场，王城之旅以后的所有做的都是天衣无缝，她像窥破天机的巫师在灾难来临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七夕那一夜，激动人心的时刻降临了。阿珂和我分别去做结婚的任务。我兴冲冲地骑马到红娘那里，红娘让我将彩车运到王城的媒婆那里，给了我一枚钻戒。我第一次对如此反复而不大增加经验值的任务做的兴致勃勃。

在媒婆那里，我见到阿珂。她带着花轿，我还和她调侃说新娘子好漂亮啊，怎么，亲自带花轿来了？她说是啊，命苦，不得不如此。完成所有的任务，最后来到民政官处，我们注册结婚，典礼开始。满天花雨，乐器高奏，烟火映红王城的半边天。罗少阳、桑元儿和络缨纷纷祝贺，送来很多的礼物。

苍天激动地下起菲菲细雨。阿珂说，这是牛郎和织女在银河落下的眼泪，一年一次的重逢是那么难得，怎么不让老天也跟着激动，怎么不让人抱头痛哭。我说是的，好日子嘛。我沉浸在虚拟的结婚中激动不已，没有仔细分析阿珂说过的话。

然后阿珂说，既然我已经成了你的人了，那么，以后你应该呵护我，尽一个做丈夫的职责。我说那当然，我会一心一意，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阿珂说，你还得帮着我做任务，我要操扯家务，还要给你生孩子。我说可以啊，谁让我是男人呢？不过，你总得把你的账号和密码给我吧。

阿珂就给我她的帐号和密码，问我记住了没有，我说记住了。然后，她的图像就消失了。开始我以为是她的网络出现了故障，可等来等去就是不见她上线，那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我顾不得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拨打她的手机，可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令我隐隐约约预感到不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从那以后，她的手机怎么也联系不通了。我呢，对征途游戏开始毫无兴趣，我在征途里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让龙泽臣围绕着阿珂奔跑。罗少阳劝我回到游戏中，他说接下来有很多的任务，要吞并十国统一天下。我说不了，我就喜欢清源村。取名罗少阳的朋友每天晚上都上线，他用外挂玩征途，告诉我说他一年挣了两万多块钱的奖励，可我对金钱不感兴趣。征途网络里的龙泽臣告别帮会，和阿珂回到清源村，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无论罗少阳和络缨怎样的苦口婆心相劝都不能让龙泽臣离开阿珂半步。

是做毫无结果的奔跑者还是做寻找中的思考者？我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惑着。我在征途游戏里的包袱里只保留着一块定魂石，曾经打算将它送给阿珂的，可现在连机会都没有了。我沮丧地对取名络缨的女孩说。取名络缨的女孩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后，说你真傻，何必为一个游戏自寻烦恼呢？

我说是的，我真傻，可我相信这世间的爱最终是有结果的。有着不可承受之重的七夕故事里还有个一年一度的重逢，况且阿珂说过，我很笨，那么，我就想做个很笨的人。我相信，我能等到阿珂上线。于是，取名络缨的女孩哭着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在电脑前，操纵着龙泽臣和阿珂在清源村奔跑，累了，就用沧浪之水濯足，要么，就是沉默不语。

有一天，实在是烦躁的厉害，我给取名字叫做络缨的女孩打了个电话。她接到我的电话十分惊喜，激动地连嗓音都变了。我等她说完她所要说的话，有些拿不定注意地寻求帮助：你说，我和阿珂之间算是爱情吗？取名叫做络缨的女孩听后怒不可遏，在电话里不顾斯文：不可理喻的疯子，你滚，你给我滚！马上又是七夕了，滚回你的清源村去吧！

我又给取名罗少阳的朋友打电话，他的手机总在通话之中，过了好久才接通，却是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找谁？我没有说自己找谁，说对不起，我打错了，对不起。

故事讲完的时候，我又一次拨打阿珂的电话，意外地，电话里传来震铃声。

本文已被编辑[紫色妖精]于2007-7-9 20:17:5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