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的前生是草本的,不是随便的什么花,是一种中药。虽然是中药,却医不了人家的病,反而毒死了自己。
1
米小米一向认为自己的前生,是草本的,不是随便的什么花,是一种中药。照例也还开花,偏偏显得很是琐碎。花的边缘细密地点缀着绛紫的什么,像极了唇线。
米小米说:我应该是被自己毒死的,但绝对不是旁人。我还算美,毒很大,虽然是中药,却医不了人家的病,反而毒死了自己。
当米小米自己花蕾初绽的时候,就已经摘下了自己的花瓣,用慢火熬了一碗中药。那是一碗带毒的,慢性的中药。当时的药水不是昏黄的颜色,泛着点儿殷红还有那么点儿绛紫。一碗药应该不需要什么工夫就可以喝完,米小米却喝了十来年,那碗也未曾呈现底儿。
米小米说,我死的时候应该很迷人。其它的花儿都谢了,只有大片大片的雪,铺满了整个山冈。
米小米就死在了那个冬天的晚上。
米小米就葬在了那个雪白的山冈上。
2
米小米尤其喜欢喜欢一种叫做poreclinic的唇线笔,因为poreclinic的精华,同样取自天然草本的植物。但她只看不买这种唇线笔,长了二十几年都还不见成熟的脸,让她无法享用这种妖艳。这唇线笔对于米小米来说,是隔世空离的红颜。
米小米从不看鲜红的一款。
米小米说,因为我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是红色的。然后是成片成片的飘舞的雪。
雪白。
米小米喜欢倚在九楼的阳台上,一面看着窗外,一面透过玻窗瞄自己。对面楼顶的花园里开着很多花,米小米只看见了大片大片红的,黄的,紫的,很是妖艳。妖艳的花或许都有毒吧。医不了别人的病,反而会毒死自己。米小米常常喃喃自语。
3
家洛知道九楼有个女孩。是在看着自己的。没有人告诉他,家洛执拗地这样认为。
隔着草,隔着花,隔着朦胧的玻窗。
家洛时常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被一双眼睛逼仄地盯得生疼。偏偏多是在黄昏,夕阳的余辉本应很柔和,居然会更扎人。那一瞬间飘过的身影,成了米小米心里最深的痛,最深的牵挂,漫漫长夜里最无奈的等待。
要是无语走过该多好。
要是什么都不记得该多好。
那天,天哭了。
那些妖艳的花儿也沾满了泪珠儿。
米小米在屋里也哭了很久很久。
有时候哭只需要一个理由。
有时候哭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4
米小米的下巴偏右一点儿有一颗黑痣,像是一粒草籽儿。
米小米渴望的家洛终于重新回来。
当他们重新亲吻的时候,米小米突然感到家洛的吻很陌生,很不习惯。
当家洛的舌尖偶尔从黑痣上划过。她心里想,当心毒死。别忘了,我的前生可是草本的,一种有毒的中药。这颗黑痣可是有毒的。米小米实在很爱家洛。爱了很多年。她情愿自己被毒死。
家洛随时得走,妻子的电话在不停的召唤。
家洛走了,床上散发着他的味道,屋里也散发着他的味道。
天气太热,这个男人也走得太快。
米小米依靠着床头,心里很是感慨。
那个夜晚,米小米竭力地想拥着家洛的味道入眠。
米小米虽然这样想,可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家洛回去了,此时肯定就睡在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那个家洛,此时肯定拥着那个女人。
一想到这,米小米心里好痛,好痛……
那个男人原本应该睡在自己身边的,原本应该拥着自己的。
5
家洛的妻子担心着家洛,用警惕的眼光扫视着家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神情里找到点什么。终于,他的妻子,将目光锁定在米小米的身上。米小米成了她最大的心病。米小米被列为家洛电话里隔离的名单。
家洛有时候可以消失一整天,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也不见发。即使电话打通了,家洛也是:请你理解。
家洛似乎很爱他的妻子。
米小米心里慌了,害怕家洛不再出现。
米小米心里空了,空得心颤。
家洛的影子就那样无声无响的渐次漫漶。
每一次,米小米都不自禁地拨通了家洛的电话。只是想感受一点家洛的声音,哪怕是很遥远。
家洛,你知道吗?
米小米好想对家洛说。
女人的双唇原本就是一场追问,问天何以多情,问地何以多怨,问爱人何时才不会改变。离开了我的双唇,你同样会去缝补另外一个女人的双唇。可是,家洛,我已经不能没有你。我越是想放开你的手,我却是越发无法放开。
6
米小米走了,带着一腹牵绊,继续守侯着电话的那端。
……
冬天,下雪了,大片大片地飘悠,飘悠,飘悠……
就在那个冬天,米小米着一袭鲜红的衣裳,盛开在山冈上。
雪白。
-全文完-
▷ 进入最后的约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