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佳木斯

清晨，在优美的小提琴乐曲中，一列高速列车缓缓驰进佳木斯车站。齐韧峰步履蹒跚的走出检票口，紧裹着厚厚的防寒服，举目张望，车站略显冷清，东方的太阳在慢慢的升起。

……我还是觉得应该去看她，至少实践二十年前的约定。人老了，头昏眼花，脑子也迟钝起来，人老了，总有走不动的时候，趁着目前还能动弹。从天津到佳木斯还是远了一点儿，对于我来说还是感到了舟车的劳顿。当站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又茫然了，上哪找她去呢？在我的心中有的只是一种风雪满天的印像，不过，我终于来了，肯定离她越来越近了，几乎可以闻到她的气息了……

二十年的海滨城市天津，在一间不大的书房里，齐韧峰打完稿件的最后一个字，揉揉有点干涩的眼睛，点上一支烟。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二十一点，时间尚早，打开了qq聊天的网页，在一长串的昵称中游览着，最后在一个叫“奇迹”的名字上停了下来。

qq聊天界面上出现奇迹的签名：空山幽谷赶路人，匆匆掠过景物难辩，并不期待有神的出现，故事开始有点改变，奇迹出现在一瞬间，无处寻觅却就在眼前。

网页滚动字幕：

齐韧峰：你好，女士。小河水静静流，春风轻佛杨柳，是谁上了我的小舟。

奇迹：是我，我是奇迹。接受你的邀请，上了你的小舟。

齐韧峰：这里为什么是空山幽谷，你还在赶路吗？

奇迹：这里是空山幽谷，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我在悠闲的赶路，也在不知疲倦的寻梦。

齐韧峰：也许只是一个梦，有梦就好。

奇迹：是梦终会醒来，除非奇迹出现，一切都溶于美丽的梦中。

……说来也是奇迹，两个远隔千山万水的陌生人，转瞬间便成了知己。就这样聊呀，聊呀，聊人生的经历，聊世间的坎坷，聊曾经的童话，聊彼此的牵挂，聊得山花烂漫，聊得昏天黑地，聊得亲密无间，聊得肆无忌惮……

齐韧峰背着简单的行装作出车站，沿一条山路慢慢的走着，前面是隐约可见的高山，冰冒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山间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地下两行沉重的脚印向前延伸。几个旅游的年轻人乘越野车驰过，微笑着向他招手，他停下脚步也举手回应。

十五年前的天津，电脑前，奇迹通过视频，向齐韧峰招手。

奇迹：“你好，小舟。”齐韧峰的网页头像是一只小船。

齐韧峰：“你好，小老鼠。”奇迹的网页头像是一只小老鼠。

奇迹：“我在想你。”

齐韧峰：“我也在想你。”

奇迹：“我想你想的头发都白了。”

齐韧峰：“我想你想的都快想不起来了。”

奇迹：“呵呵，那就不要想了。”

齐韧峰：“你就得意吧，漂亮的女主播。小老鼠，小心我吃了你，我是猫。”

奇迹：“我才不怕呢，你快走不动了，拿笔的手开始哆嗦了，看你还能写多长时间，最近没作品了吧！”

齐韧峰：“你不也一样吗，还能主持婚礼吗，说话都漏风了，哈哈。”

奇迹：“那我给你唱支歌吧。”

齐韧峰：“好呀，就唱“我真的喜欢你，你在我的睡梦里……”

奇迹：“还是唱‘两只蝴蝶吧’。”

齐韧峰：“唱什么都行，只要你唱我就爱听。”

奇迹：“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有带刺的玫瑰……”

……这样就，我们聊过了春夏秋冬，聊过了悲欢离合，在快乐和思念中过了一年又一年。我们在慢慢变老，只有心灵还焕发浪漫，生命的钟摆把岁月刻在彼此还未没有完全逝去的容颜。一同欢笑，一同思索，一同在红尘中起伏，在风风雨雨中跋涉。没有消沉，没有寂寞，只要打开电脑，接通远方的呼唤，心就会随之飞翔……

都市的繁华渐渐消失，远处白雪皑皑的大山依稀可见，似乎听到了林涛声声，眼前是被白雪覆盖的黑土地，不知名的植物挣扎着露出还未完全枯死的枝桠。齐韧峰不时的喘着粗气，费力的爬上一个小山坡。眼前豁然开朗，一道长长的索道穿过茂密的松林，通向山的顶端。下面就是雪橇摩擦雪地发出的“嚓嚓”之声，少男少女们滑着雪，打逗着，跳跃着，充满青春的气息。我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岩石上坐下来，把头从羽绒服中露出来，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悠闲的冲布满寒冷的空气中吐出几个烟圈，寒冷消失了许多。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的笑了一下，把烟熄灭。

十年前的天津，齐韧峰坐在电脑前，通过视频，可以看到对方，一张桌子上摆好两个刚炒好的菜。

齐韧峰：“请吧，我的小老鼠。”

奇迹：“船博士，请吧。”电脑聊天窗口出现奇迹，桌上同样有几样菜和酒。

齐韧峰：“春节快乐，零时的鞭炮再向我们祝福。”

奇迹：“春节快乐，满天的焰火在为我们开放

两人在不同的地方举杯相庆，然后一饮而尽。

齐韧峰：“逝去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没有了‘竹喧归莞女，莲动下渔舟’”。

奇迹：“我们还有‘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还有‘月朦胧，鸟朦胧…···’”。我们能看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能看到逶迤而去的山间小路，白雪簇拥下的森林和那个神秘的小木屋，里面炉火正红。”

齐韧峰：“屋中温暖如春，飘出烤肉的清香，还有你的不曾老去的歌声。”

奇迹：“我几乎陶醉了！”

齐韧峰：“睡吧，小老鼠，你醒来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奇迹：“晚安，祝你愉快。”

齐韧峰：“晚安，做个好梦。”

奇迹：“我在梦中想着你，不要忘了，佳木斯的约定。”

佳木斯附近森林中小木屋，齐韧峰顶风冒雪，奋力前行。

……小老鼠，我来了，你也许就在他们中间，不用我找，你最乖了，会乖乖的走出来……

风雪越来越大，几近疯狂。森林中终于出现了小木屋，齐韧峰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走两步就要停下来，以防走不到那个小木屋。厚厚的雪地上，两行不规则的脚印在艰难的向林中延伸，速度越来越慢，而离目标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窗口透出的淡淡的灯火，似乎闻到了烤肉的喷香。齐韧峰拚力呼喊着：“我来了！奇迹，我来了！”声音在空荡荡的林中依然是那么渺小。

奇迹就在小木屋里，静静的躺着，脸上很安详，满心期盼着那个憧憬了二十年的时刻。墙上的钟摆一刻一刻的转动，约定的时间在一秒一秒的减少，当钟摆敲响零时的最后一响，齐韧峰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爬到了小屋门前，用头撞开屋门，发出最后的呼唤：

“奇迹。”

……奇迹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苍老声音，第一次看到那双熟悉而从未见过的眼睛，微微一笑，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却能读出：我爱你。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走完人生最后二十年的美好时光……

门外的齐韧峰用尽最后的力气走进小屋，当看到奇迹那双苍老的眼睛时，全身软了下来，停止了人生的进程。

也许他满足了，没有遗憾，在人生的尽头终于完成了二十年后佳木斯的约定。

都说世间没有爱，这才是爱，能够和人的灵魂一同升入天堂，回荡在飘渺的宇宙中，人间总能留下一段传说……

（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