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性之二——虚伪

人自以为高于禽兽之处，在于知礼义廉耻。冠带之邦，岂可与茹毛饮血之流相提并论！其实也未必。

“礼”，不过是维持某种社会秩序的工具，究其实质便是强者控制弱者的一种手段。当弱者不断被蚕食，强强相争日益严重时，以“克己复礼”为己任的孔夫子周游列国也只能落个处处碰壁了。“义”是人际对等关系中的一种交易，一方对另一方的投入有相应的回报便是“义”，否则便是“不义”。在不对等的关系中，“义”常常被单方的“忠”、“孝”所取代。“廉”是当政者的自我约束，可是形于外的“礼”尚且成了过期的膏药，隐于内的“廉”还能冒出泡来么？“耻”是反省自觉的过错感，可惜世间失聪失明者不少，自我感觉良好者特多，故而委过于人、恬不知耻、厚颜无耻者比比皆是，更有干脆知错不改、以耻为荣者。

礼，属于弱者；义，属于傻子；廉，属于胆小鬼；耻，属于神经过敏者。这些在文明时代早已不起作用的玩艺，何以还保留着名目呢？人，干着远甚于禽兽的勾当，却死不认账，非要自傲于禽兽，于是乎就以“礼义廉耻”来自我标榜。树几面旗帜、喊几句口号，便似乎足以证明人类进化得最成功、最彻底了。

然而，人并不真的以超越禽兽为目的，而是通过将他人贬入禽兽之列来自夸，以此掩饰自己那些为禽兽所不齿的行径。说白了，就是既要做b*子，又要立牌坊。因为牌坊下边做b*子，最为安全。

所以进化得最成功的人，不仅暴虐，而且虚伪。狮、虎凶猛，但猎物们一闻其气息便拼命逃蹿，致使山林之王倒常常食不裹腹。人要肆虐，便不能一味地胡抓瞎扑，而要借助于狼外婆的外表，或者披着羊皮混在羊群里。

“礼、义、廉、耻”便是狼外婆的头巾、狼身上的羊皮。

“礼”，表现为具有特定象征意义的行为程式，便是“行礼”。简单的“行礼”，无论跪拜作揖还是握手拥抱，都只是一种人体语言，或者说是动作符号。复杂的“行礼”除了是由一系列的动作符号按繁杂的程式组合外，还要用到特定的用以表明行礼者心迹或具有特定象征性内涵的物品，这便是“礼物”。“礼”的象征性使其形体符号与实质极易分离——你可以举着拳头信誓旦旦地效忠，这并不仿碍你心中构想反叛计划。“礼物”的实在性，使之成为行礼者与受礼者之间关系的实际承担者，从而负载着二者间的利益交往。也就是说，“礼物”不仅是行礼者赋予受礼者的利益，它还将带来受礼者反馈于行礼者的利益。这就是“礼尚往来”的实际内涵。在这“彬彬有礼”的过程中，有多少条性命浓缩、凝练成“礼物”，只有天知道。

其实老天也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人们参天拜地时，说了几句真话？高喊替天行道者，或许正在草菅人命；立誓拯救众生者，兴许爱好鱼肉百姓；宣称救民于水火者，转脸便榨取民脂民膏。

如果说“礼”的程式化、象征性使人的虚伪表现得较为显著，那么“义”字旗下隐藏的虚伪就不太容易一眼看穿了。表面看来，“义”是忽视自身利益的付出，是无私的精神境界。实际上，“义”所支配的行为，或者是一种赊放，或者是一种回报。“义”体现的是双向契约关系，“不义”之举便是违约。如果“义”实质上真像其外表上那么光亮的话，它就只能是单向的，由此便不需要回报，也便不存在“不义”这一概念了。对“不义”的指责，正是“义举”中隐含的债主的愤恨，而这债主却裹着“义”字大旗摆出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人类所推崇的“义”原本是赊账、放债，甚至只是钓饵，却要安个好名字，显出几分仙风道骨来。

至于“廉”“耻”所浸透的虚伪，就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了。纳妾，有悖现代文明，斯文人知耻而不为，设个女秘书，就一切ok了；挪占贪污，有辱清誉，为主义献身者忿而耻之，然招待外商、出外考察、兴建垃圾工程乃是为民造福所必须；卖官鬻爵，有损清明政治，民主卫士们耻而远之，任命一帮“紫金钵”奉献者，那是国为他们“得财兼倍”。

在大马路上交配的是四只脚的狗，而脱衣舞、桑拿浴之类全是给两只脚的人享受的。前者出于天性，不加掩饰；后者自命非凡，不想与禽兽为伍，却又无法收敛与生俱来的本性。至于那公然表示“与狼共舞”者，倒实在是坦荡君子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