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和朋友遛街时，一个端着一个破旧搪瓷饭盆的老人缓缓走近了我们，腰一弯，跪在了我和朋友面前，将手中的白色缸子举在我和朋友面前。

这是一个小脚老人，脸色灰灰的，嘴向里瘪，有一双被岁月熏染了的浑浊的眼睛。她的头上系了一条污秽的灰色帕子，身穿一件嘴瘪瘪的很旧灰色的偏襟上衣，衣服的肩头还补着非常扎眼的不协调的巨大的补丁。

我敢说，这样的时代，按道理绝不应该还有穿打补丁衣服的人出现。老人衣服上的补丁让我有些怀疑老人的身份。但是，毕竟这是七十多岁的老人，面对老人在黄天厚土下的长跪，我无论如何不能无动于衷。

我不是有钱人，甚至我也很拮据。但我以前一直坚守一个原则，只要是乞讨的人向我伸来求援的手，我一向不会拒绝。我也知道如今这社会有许多假乞丐，他们的乞讨是职业，或者说他们的职业是乞讨。这帮人很可恨，他们不单混淆了真正需要社会帮助的孤寡老人，还利用了人们对贫弱同情的善良本性。在繁华的街头，他们用出卖尊严的下跪或者死皮赖脸的纠缠，还与察言观色的巧取来获得不劳而获的钱财。尤其年轻的，好胳膊好腿，不想出力气劳动，却想了这样低贱的求财方式。后来，我在施舍我的血汗时，学会了选择，年轻的一般不给，只给老年人。

眼前的老人让我无法拒绝我内心的柔软和仁慈，我连忙在包里找零钱。朋友找了半天，找到了一张五元硬币。朋友对我无奈笑笑，将五元前丢在了老人的搪瓷缸子里。而我最后只找了两角钱。我有些羞涩，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我惭愧地说。

老人从地上站起了身，眼睛盯着我的包，瞟了一眼我手中的五十元钱。五十元，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这样施舍的。我装作没看见老人的眼色，和朋友继续前行。不料老人在背后嘀咕到：小气鬼！

天，还有乞讨嫌少的！我回头看了一下老人，她已经在向新的施主乞讨了。她的年龄让我不能说什么。我和朋友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过了几日，我再次在街上遇到了老人。她还是那样的装束，那样的表情，向街道林荫路上的行人伸着一个白色的破旧搪瓷缸子。

当老人走到我面前时，我依旧不能拒绝我的本性，找了一块钱放在了她的缸子里。不过短期内两次相遇，让我不禁对她的身份生出了怀疑。

回到单位我向同事说起这位老人。同事哈哈大笑，就你还傻，什么年代了，你还同情这些乞丐？你说的那个老婆我认识，人家比我们有钱多了。她是城边羊角村的，家里盖着三层小楼。每天她儿子用摩托车把她带到英雄台附近，要一天钱，下午再接回去。

我无言。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再次碰上了老人。她还是那样的装束，那样的表情。我突然感到我内心不再有一丝看到苍老和病残之时的痛。她向我跪下时，我好想搀起她，告诉她，别跪下您老的尊严！但我最终没有这样做，我无权改变别人的生活和谋生方式。我只能仿佛没看见，从她的身边轻轻走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