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地,天还未大亮,我便上了自家的楼坪晨练。说是晨练,其实不过是伸伸手,踢踢腿而已,但这样动两下,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也是一种乐趣。今天比往日要起得迟些,几家屋顶上都有了伸胳膊踢腿儿的人,往日似乎没见过。感觉筋骨活动开了,准备来两下立定跳远----感觉能减肥,但未见有何功效。
一、二、三,跳!嘿,居然感觉能比前几天稍远些了,等我去比较往日的记录,才明白昨夜的雨让那些记录早没了踪影。可是,我愣住了。我发现地上有一条细如发丝、嫩红的蚯蚓,正吃力蠕动着躯体前进,身后是湿尘土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痕迹,仔细一瞧:三条、五条……我疑心刚才的踢腿儿、跳远也踩到了几条吧?它们是那样纤细,那样稚嫩,那样孱弱,那样的不堪一踩啊。原来,总有一些生命形式是高踞于另一些生命形式之上的。我不敢再跳了!可是,我却久久没有离开,也不再活动了。它们原本是应该在那厚实的泥土里的啊,怎么要到这硬化了的地面来呢?难道昨夜的雨足以让它们另觅它途生存?难道是太过安逸了又想要来点自我考验?这里离有土的地方只有十来步远,可对于它们而言是“万里”之遥啊。我可以想象它们起程的坚定,也可以想象它们队伍的浩荡。刹时,我眼前满是那嫩红的纤细的生命。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敬畏,我默默地离开了楼坪,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中午下班回来,初夏的太阳暖暖地照着,我一下想起楼上的嫩红的身影,便不由自主地上了楼坪。等我蹲下身子,我惊呆了:久未冲洗的,尘土很厚的水泥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细痕,仿佛小孩儿用细尖棍儿在上面画过。一些蚯蚓已蜷成一团,变成了褐色,一摸,硬硬的,这是它们的尸体!还有几条依然如锈丝般颜色,也硬挺在地上了,大概是新死的吧?好家伙,有几条还在太阳下绘画,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身后都是那深深的痕迹,我脑中蓦然冒出一个词语:死亡的轨迹。是的,它们身后留下的,正是它们死亡的轨迹!也许再过几十分钟,也许几分钟,这几条活着的也如它们的同伴一样慨然地走向死亡,留下的也是不久后的一缕轻尘!如果不是我遭遇了它们的死亡,谁又会想到有些飞扬的尘土是它们的生命变成的?
不错,蚯蚓的生命是孱弱的,但是,它们既然能从厚实的土层中爬将出来,怎么又不能爬将回去以求继续生存呢?泥土之于蚯蚓,完全是生命之依附啊!离开泥土,就是选择死亡!我越发疑惑了。
我突然联想到北极的旅鼠,想到了它们的“死亡大迁移”——成群接队的旅鼠,忽然朝着大海出发,沿途不断有老鼠加入,队伍越来越大,最后达到数百万只,它们沿着笔直的路线奋勇前进,到了目的地,然后毫无惧色,凛然奔赴汹涌的波涛,全军覆没。旅鼠就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繁殖过快的生存矛盾的,每隔几年,如此一番。莫非,这些蚯蚓也是如旅鼠一样?夜雨,使土质疏松了,蚯蚓于是就发现了家族数量过多,于是,也来个集体死亡。我的猜测当然是没有根据的瞎想,但是蚯蚓选择死亡却是事实,而且是集体行为。“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结局,相信蚯蚓从来不会想要重于泰山,其他自然界的生物也不会,但那实际的行为却不得不令人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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