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那姑娘走了好长一段路。

三月中旬，天黑的时间还不晚。看她从那个长满荒草的旱沟桥底走出来的时候真是诧异：这个时间这个点，怎会有人从这个鬼地方出现。深吸一口烟，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她。于是丢掉还剩下半根的红双喜，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暂且叫她艾瑞斯。不是那个梦游仙境和兔子玩纸牌的爱丽丝。

似乎是鞋子不舒服，艾姑娘走起路来总是摇摇欲倒的架势。忽的向左，忽而又向右。嘴里不停地碎碎念些火星语。脑袋一直深深地低着，好像地上有什么宝贝等着她去捡。两只手插在外套两边的口袋里，微微耸肩，驼背。说实话，这姿态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难听一点说，有些委琐。大大的深蓝色背包夸张地趴在毛边帽子下面。深蓝色，就像晚上的天空。

风很大，长发狂舞。顶风走路是件很困难的事。艾姑娘依旧漫无目的地在她的世界里向前向前。不知道前方是哪里。路灯下的影子不停拉长、缩短、再拉长。

注意到这个姑娘是上学期的事情了，印象中的她一直是独来独往。有时拿着相机一蹦一跳地东拍西照，有时又昂首阔步沉稳淡定地抱着一摞书轻快地去往教室自习，还有时挂着耳机随着音乐的节拍一下一下的摇晃着脑袋。这个世界也许都是她的，被左手刀右手叉地慢慢享用。

想是这姑娘累了，终于停下，在操场主[xi]台前的楼梯台阶上坐下来。接下来的动作是——摘下眼镜——双臂抱膝——脖颈向前——脑袋深深埋在空出的怀抱中。不久，开始微微抽泣。我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点上一根烟，倚靠着一棵高大的白杨树。默默注视。她似乎从不在意身边经过些什么人，包括我的存在。很好。这样我就方便了许多，无须画蛇添足一般地躲躲藏藏。

晚八点半，正是操场的高峰期。有携手漫步的情侣，有立志减肥的姐妹，有步履匆匆的过路者，各自忙着各自的消遣。姑娘越哭越厉害，身子缩成一团一起一伏。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很认真地发短信。淡淡的光亮映出她略显模糊的面容。我看到她咬住下唇表现出的痛苦。有些好笑。我猜想到底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委屈令她产生这样傻气的表情。

一根烟的功夫，艾姑娘渐渐平息下来。手机看上去一直很安静——没有回复。姑娘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思考着什么，然后，拨通了电话。我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想要尽可能的听到些什么。如你所料，除了呼呼的风声，只剩下操场上不时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画面中的艾姑娘像是座雕像，一动不动。或许，在微微颤抖。你知道的，三月中旬而已。

“白色情人节快乐！”一条信息不恰时宜的传来。我浅浅一笑，表示漠然。

白色情人节？等一下吧。我想到些什么。

再次抬眼望见艾姑娘时她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啜泣。恢复到当初那个傻气的表情，认真地发信息，接着，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犹如洪水决堤一般的汹涌起来。这使我不得不对女孩子的眼泪表示怀疑：到底百分之多少的成分才是真实的悲哀？顺手点起一支烟，转头离开。

艾姑娘，你要怎样，随便你。

你可知道，如果我存在，会过去抱抱你的。

“有一个故事叫《爱情99步走》，讲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约定背对背各走100步，回头的时候如果还能看见彼此，那么他们就不分手。走到第99步的时候女孩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有一双手臂从背后圈住了她，女孩转头看见了南海熟悉的脸庞。男孩说，我一直都跟在你的后面，我一直都在等你回头，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你一个人行走……我们现在终究只是个很想要被人爱的孩子，我们不要天长地久，也不要海枯石烂。我们只要一个怀抱，在我们冷的时候，抱抱我们，对我们说一声，宝贝，你还有我！希望我的好朋友都能找到只为你敞开怀抱的那个人……3月14日，祝你白色情人节快乐！”

艾姑娘一遍又一遍的读着那条不知名的信息，小孩子一般放肆地哭下去。

本文已被编辑[常玉]于2007-7-7 0:11:3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