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不出的场麦黄时节,关中平原的纸房镇就成了麦客云集的地方,这些出卖苦力的庄稼汉或蹲或站,将小镇的一条街挤得满满当当,浓厚的乡土特色终年沿袭,便有一个幽默的称谓——卖场。
梁子头一次做麦客,心中难免紧张,同伴们一个个把自己“卖”了,梁子却像大路旁一粒胡基蛋,无人问津。这也难怪,他尽管十九岁了,但长得细皮嫩肉,一看便是个懦弱书生,龙口抢食的季节,哪个主家愿意买个“病鸟”?其实梁子是个好劳力,只可惜没有慧眼识珠的伯乐。
日头一杆杆高了,梁子的肚子猫抓猫抓,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吃一口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发心慌,但镇上开饭馆的老板全都关张回家割麦,梁子想花钱吃饭只能是雾里看花。为了尽快解决肚子问题,梁子急切希望能有主家光顾,但那些主家似乎全有近视眼,老远里投过一瞥,便都匆匆离去,最后,小镇的街道只剩梁子一个人了,他才感到问题严峻。
形势有所转机时太阳已经升到中天,梁子看见街那头走来一个女孩,急忙小跑着上前搭讪:“大姐,叫麦客吧?我跟你去行不?”女孩看了梁子一眼,没有说话。梁子接着说:“别人割一亩麦80元,你给我60元就行!”
女孩笑出声来:“我家请不起麦客,我是上学校去的!”说着就要离去。梁子有点失望,但他拦住女孩,低三下气地说:“不怕大姐笑话,我的肚子饿得撑不住火,只要你管饭,我不要工钱给你家割麦!”
女孩打个愣怔,用好看的眼睛看着梁子:“你真的不要工钱?”梁子点点头。女孩不大相信地说:“现在哪有这样的傻瓜?你不是摆调我吧?”梁子苦笑一声:“看大姐您说的?”他重新把只管饭,不要工钱的话重复几遍。
女孩动心了,她叫盈盈,正为家里五亩麦无人收割发熬煎,见梁子不像油嘴滑舌的骗子,有点激动地说:“怪不得夜黑我的眼皮愣跳,原来有这么好的事?大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一趟学校就来!”
一声大哥把梁子叫得脸上烫红,但又担心盈盈耍笑他,正在无厘头地胡思乱想,盈盈从学校出来了,她像只快活的小鸟把梁子领回家,一进街门就喊:“爸,我叫了个麦客!”说着,挑起门帘走进屋,里面立即传来盈盈爸的声音:“咱家哪有钱叫麦客?”
盈盈咯咯咯笑着:“我叫的麦客不要钱,只给他管饭就成!”说着,呼喊站在门外的梁子:“进来,进来呀!”
梁子走进屋,才知盈盈爸瘫痪在床,心中便有一种酸楚的感觉。盈盈爸叫陈大用,他挣扎着探起身子看了梁子几眼,不无感慨地说:“还是个碎娃嘛,出来下苦不就是想挣两个钱?盈盈你咋光拣便宜揽……”
梁子的眼睛潮湿了,如果说当初是求饱饭不要工钱的话,那么现在提都不能提了。陈大用瘫痪在床,家中的日子一定捉襟见肘,梁子咋能在糊汤碗里揩油?梁子接上陈大用的话:“大伯您不要责怪盈盈,我真的不要工钱,能给一顿饭吃就行……”
陈大用一怔,立即喝喊起来:“盈盈,还不给麦客娃下面?”盈盈疾步走出小屋,上厨房做饭去了,陈大用便问梁子:“麦客娃多大咧?”梁子说十九,陈大用爽朗地笑着:“比我家盈盈大一岁咯,她今年整十八……”
吃了盈盈做的蒜蘸面,喝了一碗浸着油星的绿菜汤,梁子身上有了精神,正说着要去地里割麦,外面却传来斜三横四的吆喝声:“盈盈,你个呱比,人家想你脑瓜疼,你却连个照面也不打……”
话语中,一个褂子搭在肩膀,一只鞋勾着,一只鞋靸着的汉子走进屋,他叫二皮,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一见梁子站在屋地上,立即像知了爬树瞪直眼:“你是谁?跑这做啥?”
盈盈说是她家请来的麦客。二皮乜斜着眼打个顿:“你家还有钱请麦客?怕是请的嫖客吧!”说着,不屑一顾地污言秽语:“陈盈盈,你个破屁眼货,答应给我做老婆,却在这里东拉西扯乱挂蛋……”
盈盈的泪水“唰”地流出眼眶,陈大用叫骂开了:“死狗烂猪短命货,不就借你两个钱吗,用得着这样糟践我女子?”
二皮跳将起来:“陈大用,你个老不死的棺材瓤子,有能耐把三万元还我,要不,现在我就和盈盈睡觉……”
两月前,陈大用突发脑溢血住院,盈盈跑遍全村也没凑够医疗费,二皮突然来找她,说他爸的丧葬费处理了10万元,可以借给盈盈,但要盈盈答应嫁给他。盈盈身上顿时泛起鸡皮疙瘩,丁拐柳形的二皮竟然打她的主意……二皮抓了一把鼻涕抹在鞋帮上,不无淫邪地笑着:“现在除了我,谁也没钱借你,总不能看着你爸死在医院里呀!”盈盈眼里侵满泪水,救人如救火,她咬咬牙说了声:“你先把钱借我,旁的事日后再说。”有了盈盈这句话,二皮借给盈盈三万元,陈大用得到救治,尽管落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但性命毕竟保住了。从那以后,二皮隔三岔五上盈盈家打坐,赖着脸要娶盈盈过门。
陈大用气得口吐白沫:“狗不吃狼不叼的腌臢货,借的钱一分不少还你,但要我女儿嫁你这个缺德少行的二流子,只是白日做梦,你滚,快给我滚出去!”
二皮攉拳捋袖要动粗,被梁子一把抓住胳膊:“这位大哥,借个地方说话。”二皮甩脱梁子的手:“做啥做啥?和你说的球话?”
梁子涨红脸:“没见屋里有病人吗?走,到门外说道去!”梁子不管二皮情愿不情愿,拽着他走到门外,语气严厉地说:“不要蹬着鼻子上脸,借几个钱就来逼婚,你是黄世仁还是南霸天?”
二皮反唇为击:“咋咧,咋咧,你娘裤裆破了漏出你个大头鬼,敢管老子的事?”说着,挥拳照面门向梁子打来,梁子闪过,顺势揽住二皮的脖子一个旱地拔葱,将二皮摜倒在地。梁子在学校是摔跤队员,他让二皮尝试了一次摔跤功夫的厉害……
二皮此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胆子已经泄去大半,嘴上却还硬撑:“你敢打老子?要知道这是纸房镇,我这里就去叫人,不弄死你狗日的才怪!”
二皮骂骂咧咧远去了,盈盈泪眼婆娑地走过来说:“梁子,二皮一定会来报复,我家不要你割麦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咋哪?”梁子梗着脖子说:“歪人像弹簧,你弱他就强,有事我撑着,你怕啥?走,领我去看地头……”
六月的田野六月的天气真热,田野里到处挥发着溽热的闷气,这里那里,都是熟透了麦子和挥镰收获的庄稼汉。梁子把长袖布衫丢剥了,只穿一件背心儿,长把镰刀一挥,“嚓嚓嚓”的割麦声便有节有奏地在脚下响起了。割麦是繁重的体力活,但也不无窍道。譬如说:会割的割“走镰”,不会割的割“漩涡”;会割的麦茬只留寸把长;不会割的贼偷狗刨麦茬能撂一乍高。梁子从小跟大人干活,“走镰”割得很在行。他右手紧握镰刀,摆出一个躬腰屈身的架势,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镰刀删下一缕麦子顺势搁在脚面,左脚便带着麦子缓缓向前移动,等脚上的麦子够捆一捆,长镰兜头一搂,撂在一边,然后抽两束麦子头对头绾个结搭成要子,长镰揽起散麦放在要子上用腿膝盖顶住捆成一捆,再把捆好的麦捆头朝上立起来,一道工序方才完成。梁子干得兴起,禁不住唱起歌谣“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哎,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嗨挂上了那个铃子哟,嗨,哇哇的,那个响哟……”
一曲未了,盈盈拎着一只黑瓷罐过来了。盈盈来给梁子送水,见他割“走镰”,还唱陕北民歌,心中便就激动,站在地头愣怔一会,回过神来,不无调侃地说:“梁子,你这是红萝卜漤臊子,吃出没看出嘛!”
梁子看着盈盈,用手指头捋着脸上的汗珠甩在地上,傻傻地笑。盈盈微笑着从黑瓷罐上取下用做盖子的白瓷碗,倒了满满一碗凉开水,敬服地双手端给梁子:“来,喝口水润润嗓子!”梁子将长把镰刀扔在地上,伸开双手去接,手指头却碰上盈盈绵软的小手。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随之,像被蝎子蛰了一屁股将手往回收,白瓷碗便“啪啦”一声掉在地上。好在白瓷碗结实没摔破,碗中的水却像天女散花倾泻而出,浸湿地上一坨泥土,干燥皴裂的地皮一瞬间便将水滴吸干。
盈盈胀红一张脸,梁子的心窝也在“蹦蹦蹦”乱跳,他没话找话地说:“盈盈,刚才在镇上,你到学校做啥去来?”
盈盈从羞涩中转过脸来,怯怯地看了梁子一眼,说:“我是高三学生,再有十几天就要高考,但爸爸瘫患了,只能放弃,刚才到学校给人家打招呼去来……”
盈盈的话没说完,梁子便抢了话头:“不可不可,去年高考我错过机会,到现在还后悔得要死,你绝对不能走我的老路!”
盈盈一听梁子也是高中生,眼里露出欣喜的神色,但不无忧虑地说:“话虽这么说,但我娘死得早,我再上学,爸爸谁照管……”梁子看了盈盈一眼,把头迈向一边,远处,一只叫天子从麦野跃起,带着银铃般的声音冲向云霄。梁子有了主意,陡转身来,铁板钉钉地说:“盈盈,如果信得过,我来照顾大伯的衣食起居,你就安心复习吧!”
盈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痴呆呆看了梁子半天,泪水突然盈满眼眶。她默默从地上拣起白瓷碗,重新给梁子盛水,一块拳头大小的胡基蛋“啪”地一声打在梁子的后脑勺上,梁子“唉呀”一声按住脑袋晕倒地上。盈盈惊得瞠目结舌,少女的羞赧顷刻抹去,惊呼疾叫着将梁子揽在怀里,给他揉摩脑袋,边揉摩边喊:“梁子,梁子……”
梁子缓过气来,捂着脑袋站起来:“没事,没事。”说着伸长脖子四处眺望,茫茫麦野,除过随风摇曳的麦穗,什么也没有。梁子莫名其妙地说:“胡基蛋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二皮!”盈盈满有把握地说:“这个狼吃的欺软怕硬,对于强过自己的人,像条疯狗偷着咬……”梁子讪笑起来:“这么说他怕咱们哪?只能背地里撇石头撂瓦渣?哈哈哈,有意思……”
太阳快接窝时,盈盈先回去了,梁子把割倒的麦捆十个一簇堆摞起来,防止夜里下雨,回到家,盈盈正用菜刀给牛剁草。青绿色的草汁浸染了她的手指,仿佛羊脂玉和上翡翠绿。盈盈家养着一头大腱牛,耕地拉坡是个好帮手,陈大用病瘫后大腱牛没卖,盈盈每天都用菜刀给牛把麦草和青草剁碎,拌上豌豆、麸子饲喂。梁子不无感慨地说:“菜刀剁到几时去?用铡刀铡呀,铡子呢?”盈盈说铡刀在牛棚里,梁子便从牛棚把铡刀抱出来,放在院子的麦草垛子跟前,反客为主地说:“来来来,你擩草,我着铡,给牛多铡一些……”
盈盈顺从地蹲在铡刀跟前,从麦草垛上扯下一抱麦草,窝成长条状的一个小团,然后左腿半跪贴紧地面,右腿半跪压在成团的麦草上,双手在右腿的配合下向铡口擩草。爸爸健康时,盈盈经常配合他干这活,爸爸干不成了,盈盈一人难操铡子,只好用菜刀给牛剁草。梁子紧握铡刀把半悬空中,等盈盈将麦草擩进铡刃底下,猛然压下,“喀嚓喀嚓”的草断声便在庭园响起来,草节儿像小鱼,随着清脆的畅响声哗啦啦散落,亲吻着盈盈的胳臂、脚面,少女的芳心像春天的湖水,泛起了涟漪。她想起麦田里搂住梁子脑袋时的情景,尽管那是一种下意识,但下意识已经铭刻她的心灵上,融化她的血液中……从上午到现在,盈盈胸口都有一只小鹿在拱,不知不觉,她把手中的活儿停下了,静静地看着梁子那张带有书生意气年轻英俊的脸庞。梁子空铡一下停住手,低下头问盈盈:“擩呀,怎么停下哪……”盈盈不说话,突然站起身子,将梁子紧紧抱住……
这一切,被躺在土炕上的陈大用从门帘缝隙里看见了,一阵幸福的喜悦停留在老汉脸上久久没有散去。陈大用六十岁了,四十岁才娶了妻子生下盈盈这个独苗儿,不幸的是妻子先他而去,自己又成了废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以后的生活,盈盈能和梁子这么一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子在一起,陈大用即便死了,也能瞑目。陈大用咳嗽两声,惊散搂抱一起的盈盈和梁子,自己也就在愉悦中睡着了……
收完麦,天下了一场透雨,忙碌了好几天的梁子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后,盈盈已去学校,离高考只有七天时间,盈盈正在做最后的拼搏。这几天,梁子一直睡在牛棚,牛棚有一盘炕,紧挨炕是一座用石头凿成的牛槽,梁子给牛槽添上麦草,用一只断了把的马勺在石槽边的老瓮舀了一瓢豌豆粉倒进槽里,又加了一点水,便着起料杈速快地搅拌。大腱牛一闻到诱鼻的料香,立即伸出扁宽的舌头卷吃起来。梁子会心看着大腱牛吃草,门口却传来陈大用的声音:“梁娃子!”
陈大用能拄着棍子下炕走路了,这简直是个奇迹,他原先把梁子叫“麦客娃”,现在改口叫“梁娃子”,浅显的用意很明白,陈大用把梁子看成自家人了。
梁子慌忙过去扶住陈大用:“大伯你看你,刚能下炕,摔一跤咋办?来,我扶你回去。”陈大用笑笑地说:“不用不用,屋里憋得慌,到牛棚看你喂牛,梁娃子,”陈大用惊声叫道:“你喂牛也是个把式嘛!”
梁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从小干这活,习惯啦!”说着,拉来一条板凳让陈大用坐下,说:“大伯,昨晚睡得早没顾上给您洗脚,现在有空儿了给您洗脚吧!”
梁子舀了一盆凉水兑上热水端到陈大用跟前给他洗脚,盈盈背着书包回来了。梁子一怔:“没到放学时间,咋就回来哪?”盈盈着起马勺舀了一瓢水边喝边说:“我是猪脑子,前学后忘,恐怕考不上,考不上干脆不考了,再说考上也没钱上,还是回家侍候爸爸……”
盈盈的话没说完,梁子便一脚将水盆踢翻,三步两步走到盈盈跟前,怒不可遏地喉着:“盈盈我警告你,如果抱这种态度,我立马就走,你爱咋整就咋整。”末了,不无抱怨地说:“一点毅力也没有,还能干啥事……”
盈盈和她爸面面相觑,梁子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缓缓口气,说:“十年寒窗容易吗?就剩最后一步,却要退回来,怎能对住含辛茹苦身患疾病的大伯……”
陈大用抹开了泪水:“盈盈你得听梁娃子的话,陈家一门还没出过大学生,如果你不念,我这心里不好受……”
盈盈“唏嘘唏嘘”抽泣起来,梁子苦口婆心地说:“眼下不少人菲薄高考,但谁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替代?恐怕没有,所以说,必须练就一身硬功才能走过这座独木桥。”最后梁子郑重其事地说:“我在学校是数理化状元,从今晚开始,给你开小灶辅导……
夜深人骚动乡村的夜晚有点神秘,北斗星悬浮在北边的低空诡秘地眨眼,大腱牛在槽头慢条斯理地回草,牛棚的土炕上放着一张炕桌,梁子盘腿坐在炕桌这一头,在书本上圈圈点点,给盈盈讲解试题;盈盈半跪着腿趴在炕桌那一头,把梁子讲到的全部记下来。梁子扎实的知识功底,深入浅出的解题要领,使盈盈茅塞顿开,困扰多日的难题一道道熟捻后,盈盈叫了一声:“梁子,你是个能豆豆,比那些白乎乎教师强多了……”话没说完,忽听窗外一声尖利的喝喊,跟着又是一声枪响,一切又恢复平静。
喊声和枪声是二皮制造的,嘴硬沟子松的死猫烂狗被梁子掼了一跤后浑身疼了好几天,他想叫几个人收拾这个外乡来的麦客,但谁也不蹚他的浑水。叫人叫不来,打又打不过,二皮便在背后放冷枪,麦田那一块胡基蛋就是二皮撇的。那时候二皮跟踪盈盈和梁子来到麦田,爬在麦杆遮掩的地沟里观察动静,见盈盈和梁子按住白瓷老碗耍骚轻,心中的怒火便冲天灵盖。他抓起一块胡基蛋照梁子脑袋砸去,砸完后抽身就溜,怕的是梁子追过来打出他的屎来。从麦田回来,二皮又踅摸到盈盈家门口,这时候天已黄昏,梁子从地里回来了,他不敢进去,只好把脑袋贴在土墙上从墙缝往里窥看。盈盈抱住梁子胡咬乱啃的情节使他肝胆俱裂:破屁眼货,果真和麦客弄上了,我的三万元白扔哪……二皮咒骂一气,只觉喉咙里的“老痰”吐不出憋得慌,便想破釜沉舟,让这个鸠占鹊巢的麦客脸上开花。他准备了好几天,把埋藏地下的火药枪挖出来装满铁砂,等到夜深人静,翻墙跳进盈盈家的院子。盈盈和梁子在牛棚咕哩咕哝的说话声仿佛一团火苗烧得二皮浑身燥烈,他把火药枪提在手中向牛棚摸去,一双仇恨的眼睛却盯上他了。当二皮把火药枪架在牛棚那面用棍子撑起来的窗户上瞄准时,一双大手便像老虎钳,死死抓住他的阳具。二皮疼痛难忍,惨烈地噑叫起来,抽回枪抠动了扳机,自己也稀里糊涂昏死过去……
梁子和盈盈跑出门一看,惊得目瞪口呆:陈大用的两只手紧紧抓在二皮的裆部,二皮的两只“雀儿蛋”已被捏成血水,陈大用也中了二皮的火药枪。陈大用用自己刚能移步的身躯保护了女儿和梁子,带着一丝满足和微笑撒手人寰……
梁子和盈盈在悲痛中安葬了爸爸,高考的日子就到了。考场设在县一中,头天晚上,梁子就陪盈盈到县城看了考场。几场笔试下来,盈盈的成绩出奇的好,她兴奋地对梁子说:“考上重点没问题,终于可以告慰爸爸的在天之灵……”说着就哭起来。梁子安慰一阵,盈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梁子,你还没告诉我,去年为什么放弃高考?”梁子缄默半天,道出其中的因由。
梁子爸爸在煤矿挖煤时遇难了,妈妈的精神受到极大刺激,去年高考在即,妈妈突然犯病,医生叫梁子速送西安治疗。梁子把妈妈送到西安的医院办好手续,妈妈却不见了。梁子不分昼夜地寻找,妈妈没找见,高考机会也错过,后来身上的钱花光,才随麦客队伍一边割麦,一边寻找妈妈。
听完梁子的叙说,盈盈声泪俱下:“梁子,我们一起找妈妈,但你这么优秀,一定得重新高考……”梁子笑了:“我不会放弃,等找到妈妈,就去高考,毕竟高考是人生不可缺失的重要部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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