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南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古城——昭阳侯城,现在却只剩下残缺的古城遗址。
当我站在这片废墟上时,我分明感觉到一个朝代的背影正在远去,而且越来越遥远。一种很深的怆然堵在心里,很闷。岁月的潮汐无情的冲刷剥蚀着一切,包括繁华,包括历史,包括那些美丽而生动的容颜。两千年了,两千年只是一瞬间。
就在我与眼前的废墟的对视中,那些盛大的功业、绝代的风华和宏伟的宫殿随之灰飞湮灭,那些留在废墟深处的轻歌艳舞、雍容华贵也只是恍然如梦。昔日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如今只剩下残砖碎瓦,颓垣断壁,梨园荒土,不复辨认。剩下的只有这断垣残壁,荆棘丛生;剩下的只有这荒凉,还是荒凉。
血色的光芒宛如远古的箭簇飞蝗般射过来,燃烧在这片汉窑砖砌就的墙脚上。铺染着这片名为昭阳侯城的废墟。我只是想在这里窥探、捕捉和品味这些被时间掩藏、隐匿了的那些生动的细节,那些匆忙的身影而已……
没过多久,夕阳陷落,四周突然黯淡下去,我走得更近了。2000年前,元始五年,长沙王刘建德的儿子刘赏就封侯在这征土地上,并且建筑起一座城来。此城三面环水,一面依山,依山傍水,何其幸哉。据《宝庆府志》记载,这里就是邵阳县的旧址,故城设计格局和建筑结构都是仿照古长安城而建。
二千年的时光恍惚而过,浮生若梦,千年幽梦宛如烟云,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了不起的大汉王朝,落日临风,黄尘蒙道,风卷旗扬,远处的烽烟弥漫,铁骑铿锵。这个楚国,这个南方的湿热瘴疠之地又算得了什么呢?从长安到长沙的定王台,从定王台到昭阳侯城,从刘赏到长沙王刘建德,从刘建德到刘发汉景帝从到高祖刘邦,一位位人物和片断走马灯似的从我的眼前川流不息。大汉王朝的天空,谁都没有见过。两千年了,那时的天空常常是怎样的天气?尽管,天还是那天,云还是那云,归雁还是那归雁,残阳还是那残阳。食一样的五谷杂粮,穿一样的平常衣冠,历一样的人世沧桑,观一样的风云变幻。我的想象依然无法涉猎。没有了主体作为参照,我印象中的汉王朝的天空缺少审美色彩。
昭阳候,这个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一个符号的名字,在我脚下的土地上站过,伴着残阳,伴着落菊,铁骑声声,琴音绕城,你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呢?我看不清这个公侯的容貌,只能猜测,我仿佛看到一个老人的身影,在这块领地上独自徘徊。那是晚年的昭阳侯,春夏秋冬在他身外风云变幻……他在凭栏俯瞰,近处的巍峨耸然,车马喧嚣,远处的村庄阡陌,方田碧野,还有更远的群峰逶迤,天高地阔。他又在沉吟什么?思索什么呢?
昭阳侯城,一定也是洋溢着气韵生动、充满生命活力的艺术魅力。我心想,那时的昭阳侯城依山傍水而建一定是极有气派的,亭台轩榭布局井然,假山池台配合默契,花草树木相映成趣,近物远景层次分明。还有那四周的城墙如波似浪,围着一脉轻轻漾动的流水……只是看不清当初究竟建了多少间房屋?是否果真有长安都城的艺术风格?那些壁画?那些雕塑?那些石刻呢?
我沿着城墙的墙脚一路走来,我想寻找一些什么?我在寻找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好比一支折断的铜头箭矢、一把刃口豁裂的生锈剑戟,或者一只残破腐朽的木幅条车轮,哪怕是几片盆盆罐罐的碎片也好……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时间,随着历史一同掩埋到地下,连同那个所谓的大汉王朝曾经拥有的梦想、血性和荣光。并且将它们与大地融为一体。被风雨剥蚀的墙脚依然立在那里,但实际上已经无迹可循了,时间是没有缝隙的,不可能为那个朝代所凝滞,也不可能为我为你所停留。
时光静好,岁月无惊。远处是繁华的新城,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不知道过了多久,朗月爬上了干净的天空,古城清晰的轮廓再次呈现在我的眼前。昭阳侯城遗址,默默地诉说着历史,闪烁着艺术之光,给人以一种悲怆的美感。
走在新城的街头,我突然凝惑起来,这座城因为什么而让人神往呢?因为一个个在这里生存的民族与这些民族生存过程中落满的历史气息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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