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体造飞机。肯定有人才看完这个题目就要笑了:你可真能胡说八道胡扯乱编啊。造飞机?飞机是那么容易造的吗?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给你一个车钳刨铣电焊铆,人才设备一应具全的工厂,你给我造架飞机出来看看!也许还会有好心人伸手过来摸摸我的额头,试试这小子是不是在发高烧讲胡话。
不过且慢,听我把事情讲完。我不是在编故事哄小孩,更不是象赵本山说的“忽悠人”,我是在实话实说绝无虚构。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互联网上的e时代,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我们早已经将什么亩产十万斤粮啦,土高炉放卫星等等远远地抛到了身后,勤劳勇敢智慧的中国人民,有什么样的人间奇迹不能创造?
闲话少扯。
那天我吃饱饭没有事做,便顺手打开了电视机。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看电视喜欢换台。因为我觉得电视里那些头头脑脑接见外宾的新闻报道好象都是千篇一律,今天昨天今年往年都一个样,那些智勇双全的警察们破案的连续剧漏洞百出不经推敲,皇帝戏武打戏太多看厌了,帅男靓女们的莺歌艳舞也提不起多大兴趣。我将遥控器从头到尾按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我爱看的动物世界,正准备关机了,一个省台的电视节目吸引了我。人一把年纪了,还是象个小孩般好奇爱新鲜,实乃不可救药也。
依然是闲话少扯。
那电视台里正在播放一个专题节目,说的是一位农民造飞机。那位农民一看就是个聪明像,高高的额头里蕴藏着无穷的智慧。在电视台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他将一架由铁管木头塑料布等等捆绑栓配起来的土飞机展现在观众面前。他指点着飞机上的各个部位一一解说,摄象机的镜头也是近景特写忙得不亦乐乎。在大家的帮助下,他终于将飞机的引擎发动着了,据他说那是由一台旧汽车发动机改装成的。但可惜的是这次试飞没有成功,虽然许多人又拉又拖的帮忙,飞机还是歪歪扭扭地在地上走了没有多远就斜倒在了路边。
尽管没有成功,电视台的人们依然勉励他不怕困难不怕失败,继续努力一定要象莱特兄弟一样,充分发挥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要让世界看看我们中国农民也能够造出飞机,飞上祖国辽阔的蓝天!
电视台的主持人是位帅小伙,一阵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他将话筒伸向了土飞机的发明者,发明者毕竟是个老实人,面红耳赤地简单地表示了两句决心之后就再没有话说了。引得围观的人们都发出善意的大笑。主持人接着说电视台一定会继续关注这事,将不遗余力地给予大力支援,要与他一起造出飞机!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节目做得有声有色,选题也独出心裁,令人过目难忘。
因此,好久之后我还记得土飞机的发明者淳朴的笑脸。但是心里又犯嘀咕,那么个东西真能够飞上天吗?如果可以,美国波音欧洲空客可全养了些白吃干饭的家伙了。
然而事非人所愿。不久之后,同一家电视台向人们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在后来的一次飞行实践中,土飞机与它的发明者一同罹难。摄象机的镜头真实地记录了土飞机支离破碎的残骸,记录了发明者家属的痛苦惨状。据家属说他们家为了造飞机已经花去了十几万块钱,从一个小康家庭变得一贫如洗,不光农田荒芜,现在人也没了,其情可悯其状可悲令人扼腕叹息。
这回电视台是作为一条简短的新闻报道,从那以后这件事情便再也没有提起,好象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经常也可以从电视上看到有外国佬儿做这样的事情。所不同的地方人家多半是当作好玩,有钱没处花吃饱了撑的。当然真正做成功的也不少,可都是一有资金二有知识三有设备,更不会懵里懵懂就把性命搭上。至于想买私人飞机还是首选正式工厂生产的,没有谁再学习莱特兄弟从头做起。而且他们的电视台也不会推波助澜去参与造飞机。
看来,我们的煤体确实远远走在了外国同行们的前面,能够想前人之未想做前人之未做。尽管这次失败了,但失败乃成功之母,有什么关系?
不过有一处也令人不明白:现在需要新闻煤体关注的事情还少吗?少得都可以去挖空心思寻找些奇闻趣事,去搞什么别针换别墅,去主办什么超男超女的大赛,去熬一些心灵鸡汤来填补节目空白?实在是不懂。要莫就是现在的社会真正是高度平等公正高度幸福和谐,大家工作之余吃饱喝足后没事干都要寻乐子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位朋友是记者、某报社编辑。这回他女儿高考成绩不错。一来是想敲他一顿酒喝,二来也是想同他探讨些问题,不等他邀请我就大大咧咧地上了他家门,朋友热情相迎摆家宴款待。
酒过三巡,他灵巧聪慧的宝贝女儿突然对我说:“伯伯,您来评评理,填志愿主要是依据本人的意见还是别人的意见?”我不假思索一口回答:“当然是本人的意见啦。”他女儿如获至宝,对她爹妈说:“看,伯伯都这样说啊!”我不知就里地对朋友说,填志愿主要看小孩本人的兴趣爱好,不能过分干涉,我又拿我的一个学生做比喻,那位同学本来自己想学数学他老子非要他去学医,结果开始两年他在大学里混日子,后来才慢慢用心学但已经比别人差一大截了,其实他当初高考的成绩相当好,是个出类拔萃可造之材,就因为他老子不尊重他的选择,他便以放任自流来对付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借着酒兴,我的老师的本性又故态萌发,全不顾朋友曾经是名牌大学的新闻系高才生,竟将他当做自己的高中学生一样教育起来。
朋友哭笑不得,满满地给我上了一杯,说:“来来吃菜吃菜”大有借美酒佳肴堵我臭嘴之意。我又想开口,他老婆在旁边说话了:“你不明白情况,不要添乱了。”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早就明白朋友的女儿一心想报新闻专业,就这么回事。朋友女儿的文笔很好,待人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看事情客观敏感细致,深得她老子的遗传。我虽然不是她的任课老师,但从许多同事的话里了解过。
朋友也是个爽快人,看看我又看看他的女儿,说道:“不想你去学新闻当记者,是因为我自己对这一行都深痛恶绝了,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写自己想写的文章,对上头难得讨好对下面吱吱捂捂言不由衷,一天到晚唯心做人唯心做事唯心写文章,说小不说大说好不说坏文过饰非。我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心力交瘁觉得投错了行当,难道我还愿意我女儿再走老路?”说完他将一大杯酒一口灌下了肚。
说实话我还很少看见朋友发这样的牢骚。平时我们在一起时也经常议论些国家大事世界动态,我很佩服他超乎常人的见识,也常常笑话他是享受“地厅级”待遇的记者,却不清楚他肚子里有这么一大滩子苦水,我无言以对。
最后朋友还是没有拗过他那一心想当一个正直的新闻记者的女儿的意见,任由她在几个志愿栏里都填上了新闻专业。家宴上我举杯祝她青出于蓝胜于蓝,若干年后争取获得普利策新闻奖。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我与朋友碰杯,我们对视对饮,一干而尽。
突然间我明白那个电视台为什么会去造飞机了。
没有言论自由,谈何民主!
没有舆论自由,谈何权力监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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