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我站在楼顶扯开了嗓门鼓足了吃奶的力气吼了秦腔《周仁回府》中‘我周仁并非忘恩负义’的那一节戏。短短十几分钟,唱的我面红耳赤,紧接着我庸懒的举起双臂肥腰扭了三两圈准备下楼。当我转过身时有几个人朝我走来,中间那个是我的领导,边上还有个员工伸出胳膊用手在十几米处的地方指着我。他们来到我身边,什么也不说就把我往楼下扯,走到员工楼大堂的时候才说是领我去看医生。我感觉到莫名其妙,于是就问:“怎么回事啊?”“你古里古怪的声调下坏了多少人,有人建议让你去看精神医生。”领导也很紧张,但是听了我理智的问话才想笑又好气的对我说。我只有耐心的对他解释:“那是我们那里的戏曲,在黄土高原上随处都可以听到。”为了证明我说的话,也是为了不让手下有任何思想问题的领导责任,我专门带着他在网上搜索并欣赏了那铿锵圆润的古老腔调。后来我在想:假如有个陕西的老乡,哪怕是甘肃宁夏的也罢,我也不至于被人误以为是发癫而出丑了。
不知道哪位祖先说过: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孔圣人也说:食色,性也。这也许是人类的文明,或者说是人的本性。
凡是男人出现的地方就没有中断过女人,这似乎也是个规律,不知道可不可以说成是真理。战争年代,条件那么艰苦还不是有女人随从。日本侵华的时候,除了日本人强行抓获慰安妇以外还有很多的日本女同胞自愿随军,说来说去就只有一个字:性。我们的军队不兴慰安妇,并且军纪严明的可以让人憋死,其实这都是对不了解的人说的。假如军营驻扎在闹市区就不说了,花花世界的酒绿灯红足够吸引没见过世面的娃娃兵。部队纪律非常严明,那是针对穿军装的士兵。如果换成了便衣,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潇洒完毕,混帐一些的兵便拿出士兵证或者军官证来个‘霸王’的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的当兵岁月是在西藏度过的。西藏的山很高,雄浑厚重。曾经有人打比方:你在山的前面投一颗原子弹,我在山的后面照样吹拉弹唱。我们营区驻扎的地方是在山的脊背上,除了山下有几户当地的藏民,再就是做买卖的生意人,那些人是专门做当兵的生意的。我们营区自建成以来,除了军官的家属因为隔一两年来住十天半月以外,再没有女人来过,可以说营区的蚊子都是公的。
新兵集训半年,下了老连队,我们还是像在新兵连那样老实的按照条令条例严格要求自己做一个优秀的解放军战士。到了我参军第二年的一天,一个安徽籍的志愿兵刑老兵对我说:“建峰,逮猫去。我给你介绍个老乡认识,我当然开心了。”但是我听了确实不懂,这里哪里会有猫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术’语,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嫖的意思。刚下连队的时候就听老兵讲有关‘寡妇店’的事情,当时我们新兵哪敢打听‘寡妇店’的来历,等到刑老兵带我找老乡的时候我才明白那个地方为什么叫做寡妇店。说白了那里没有男的,里面的女孩都是为山上的兵哥哥提供各式各样的服务。也许跟我们部队没女人有关系,那里的小姐不是像企鹅就跟北极熊相似,当然了还有几个能走在人前的也都是病毒携带者。有几次我都看见我们副营长走路老是卖着大八字形在营区度来度去,我也是听老兵议论,副营长好像去了几次寡妇店,并且挑的是最漂亮的,结果中标。那里的老板是我的老乡,陕西省白水县人,名叫高小梅,长的很好看在她那里面是最俊的,并且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她有没有做我不清楚,只是遵从了她的意思我称呼她为高姐。从与她的交谈中我得知她几乎是和我同一时间进藏,也就是说她在此做生意已经一年之久。
‘寡妇店’面向的并不是所有的战士,而是军官或者是志愿兵常去的地方。一个义务兵每个月八十块钱的津贴怎么能消费起一个晚上百十块的女人呢。再者说了,大部分的战士都是二十刚出头,虽说有想入非非的欲念,但都能克制自己。少女爱贞操,男儿也一样,部队的男儿都想把第一次给自己心爱的人儿。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确,在西藏认识个老乡且不说那一种乡音,光是她给我做的‘老乌鸦头’就让我感觉像回家一样。当时和我玩的较好的老乡连同我共有四个人,赵平、谢红鹏和贺永召。自从有了第一次的‘老乌鸦头’以后,每个礼拜天礼拜六我都会偷偷的去她那里吃一回家乡的小食。这样的好事很快传到其它连队当时同我一起入伍并且是一个县城的老乡那里,以后的日子我们四个人每个周末都会在那里度过。半年后,在广东或者陕西天气才有些凉意可在西藏已经大雪封山有些时日了。有一天,我们还和往常一样去她那里吃饭,不同的是不知她从哪里搞了两瓶西凤酒。天气的寒冷,高姐的盛意,加之西凤酒是陕西的名酒,我们都没客气,连酒带菜吃喝的光光净。当吃完喝完天已经快黑了,营里的纠察也就是这个时候出动。
不知道纠察巡逻算不算只是一种形式,纪律整顿大会上,营长训话坚决不准迈入寡妇店的门槛。可是到了今天部队的制度抓的再紧张再严厉人家的生意照做,这里面确实还有还有着玄妙的学问理!高姐是个了不起的人。一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女人,一个人在离家万里以外的地方谋生,且不说她经营的生意是不是正当的合法的,单单就是能把纠察排的每一个人都栓在她那里也是一种本事。我经常去她那里玩耍,有什么好吃的她也很舍得给我们几个,毕竟她在西藏没亲人,而我们几个一直当她是亲姐姐。就在我们喝完西凤酒,每一个人的眼睛有些发直的时候纠察就进来了。“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哪个连队的?”纠察好凶啊,简直是向我们怒吼啊。我们没有说话,由于喝了一点酒每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只有高姐去招架人民子弟兵的典范,那个排长叫韦安旺,广西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常常出现在我们战士的面前。他经常性的因为哪个战士在营区时的风纪扣没有扣好,或者因为几个老乡在山上喝点小酒而被他发现后打报告上营部,不光要坐在警备室里抄条令,有时他还添油加醋的弄个警告装进战士的档案带回家,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眼镜蛇’。我那时才发现高姐的身段真的好美,她屁股一扭一扭的走向‘眼睛蛇’,到跟前便阴阳怪气说了一声:“哎呀,韦哥!您来了也不先支一声,我也好好招待您几位。您看我的几个小老乡来看望我,要不这样吧,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说着高姐就出了永召,红鹏。“不用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几个早点归队。”‘眼镜蛇’朝我们瞪了一眼。是老乡给我解了围,话又说回来,没有老乡的话我也不可能去。
“高姐,你和他们怎么那么熟啊?”我很奇怪的问着高姐。
“等你长大了,步入社会就会明白的,我们再这里混饭吃还不得看那些人的眼色行事。好酒好菜招待着,连吃再拿能不熟吗!”高姐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截至今天我才明白了高姐的一番话。
白酒就是那样,过了几十分钟,酒性一个劲的往头上顶。突然高姐说了一句话:“你们几个要不要找一个,给你们免费的。”我着实听不懂她说的话的意思。什么事情都有相对的一面:愚钝有愚钝的好处,酒量小有酒量小的好处,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益处。那时我和红鹏十七岁,按理说我们什么都懂,可是我们被酒闷倒了。永召和赵平已经二十一了,凭借着一点酒精壮胆,也不知糊里糊涂的做了什么,到了三更半夜才回到营区。
自那以后,我经常想起喝酒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军营的日子,我再也没有去过高姐那里吃饭。当然了,永召和赵平也叫过我,红鹏也去了,就唯独我在孤立着。具体吃什么,也只是他们用碗给我端回来的。他们还做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他们几个最后和‘眼睛蛇’情同铁哥们一样。
高姐,您怎么了!我想要的只是一碗陕西农家的小食,不管你在做什么,我想听的只是一句陕西的方言。
到了退伍命令宣布的那一天下午,我不知怎么搞得,腿脚不受我的脑袋指挥,我胸前带着大红花,肩上披着洁白的哈达,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寡妇店’门口。门是虚掩的,我一推门就看见高姐坐在那里。一年多不见她老了很多岁,眼睛深深陷入颧骨,一见我进来她很是开心:“木囔,(因为我反应缓慢所以他们给我起的绰号)你来了,姐还以为你再也不来看姐呢。”她还是那样的热情,除了工作的性质不同外,在我的眼里依然能在眉宇间流露出农家妇女的热情与淳朴。“姐,我想吃‘老乌鸦头’。”我的称呼没有带高字,直接称呼了姐。当然了,她也听出来了,毕竟我要离开了,也许这一辈子就只叫那么一声亲切的称呼。
半年前的时候我就听很多战士传开了,‘寡妇店’的老板娘开始接客了。高姐确实很漂亮,在我们那个山坳地迷倒了多少人。不管她以前是做什么的,至少在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在我眼里她是姐姐。世上的事就是这个样子,那么多人瞄准了你,就算你再小心,毕竟是常在水边走的人。先是从‘眼睛蛇’开始的,高姐怎么也想不到,一点酒一点钱就能打发专管战士风纪的纠察排长‘眼镜蛇’。从此,高姐就是属于纠察专用,为了‘寡妇店’的生意,高姐似乎也只能如此。
吃完‘老乌鸦头’,临走的时候我说了一句话:“姐,您能不能不在西藏呆了,那样赚钱太委屈了。”高姐哭了,她没出声,只是我回头的时候看见她在抹眼泪。
一个人身处异乡,假如有个老乡也是一种资本,至少是一种势力资本,尤其是在我现在就职的公司。还没来广东的时候,父亲常和与他年龄相仿的人闲聊。说的就是我们这些二十刚出头的人,一个人的话本份老实,如果两个人有个伙伴相互照顾正好。倘若三个人在一起家长就不放心了,有势力了胆正了不捅马蜂窝就是闯祸,所以父辈们还是挺担心几个老乡经常在一起。我的村子就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事例。去年的时候我就在打听,有没有陕西籍的员工,连公司的近几年辞职的花名册都数了好几遍,也不曾看到身份证号的第一位数字是6的名单。堂堂几千人的公司怎么就没有几个陕西人,为了找个老乡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查看公司的员工花名册。
前天晚上十点多,我还在上班。我看见几十米处有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向我招手,我也礼节般的回应着。走近一看是饭堂的厨师,他说是陕西汉中的,到这里以后打听了很多天才知道有个老乡在这里当保安。是啊,找个真不容易,虽然我们只能用普通话交谈,但是毕竟都是三秦儿女。他的年龄比我大十几岁,有着陕西人特有的淳朴厚道。也许是年龄的问题,也许经历事情多,或者是想把老乡关系搞好一些。再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陕西的话题后,他说了一句:“以后吃饭的时候只要我在刷卡,你直接拿饭就是了,可以直接省几块钱。”我立马就反驳了:“这样不行,一顿饭只有五块钱,不值得。再说了,那么多员工看着影响很恶略。”
我不是在装,他显然也很不开心,也不理解,但是我是为他好。如果有员工反映此类问题,我无所谓,他肯定要重新找工作了。
老乡,您怎么了。
一个人在外,我想的只是一种乡音。我是个恋家的人,只要是古老的关中强调喊一声‘瓜熊’或者‘信球’我就知足了;我是一个贪嘴的人,只要一碗biangbiang面或者一碗‘麻什’也就能糊弄我的馋嘴了;我是一个孤僻的人,只要一声关怀比什么都重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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