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玉的男朋友跟着父母出国了,苏小玉想起那个窝囊男人就气不顺,尽管家里已经没有他的东西了,但是他的影子好像还在屋子里藏着似的,苏小玉索性把房子卖了,搬到了甜品店的楼上。
苏小玉在木棉街开着间甜品店,自己在一家电脑软件公司当着翻译,那阵子她总是睡不着,闹腾到天都亮了,才犯起迷糊,连着迟到了两回,本来脸就长的德国主管,一丝不苟的瞪着她两次了,她知道,在他那儿是没有第三次的。
苏小玉辞了职,精心打理上了甜品店,今天加个煲仔饭,明天又整个招牌腊肉,没多久甜品店就让她折腾得不伦不类的了。
王彩莲是甜品店的常客,她每次都要上一碗龟苓羔,吃两口润润嗓子,就开始聊上了,从小区里那家被盗,说到那个人死了老婆,谁谁又破了产,一直能说到服务员等着关门,没准还没说到正题上呢。
甜品店隔壁是张老板的设计室,谁也没想到王彩莲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边上开了个窗帘店,自从开了窗帘店,王彩莲就成天泡在了张老板的设计室,服务员都说王彩莲是在打张老板的主意。
张老板在是个肥冬瓜,他明白王彩莲的那点小算盘,胡掳着又光又亮的脑袋说:既然张先生来了,那就让咱家的大骡子大马,那些个大牲口,都歇了吧。逗得苏小玉跟甜品店的服务员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苏小玉这儿刚冷清点,她姨就来了。
苏小玉明白她妈的连环计,她也不说反对,就算是将计就计吧,反正也不吃亏。
苏小玉的小店经营的品种越来越多,地方就显得不够用了,张临福不知从那儿听说,后面紫荆街的温莎堡想转让,就告诉了苏小玉,苏小玉的小眼睛马上就睁开了,睁得都能看见隐藏着的那一层眼皮儿了。
“真的?你听谁说的?”
“你去问问,又累不着,再说,就是没那回事儿,他也不能吃了你。”
说的也是!苏小玉盘算着,俩小眼儿放着贼光。
温莎堡是紫荆街最早开的一家酒吧,也是这两条街上惟一的一间酒吧,老板是个台湾人,大家都叫他老台湾。说起老台湾笑话就大了,他的一个朋友给女朋友搞了个洗衣店,老台湾不知怎么对人家的女朋友有了那么点意思,私下里还算计着取而代之呢,谁知道还没等他下手,人家的老婆就先出了手,那个厉害女人给派出所打电话,说看到某个单元某家有人叫鸡,警察一去查,大发了,原来是一个地下赌档,正聚着二十来个人赌着呢。一对狗男女被收了监,老台湾悻悻的接手了偌大的一个店,又不知道做什么好;他好打个台球,本想开个台球厅的,可是阴差阳错的就开成了酒吧,一直就半死不活的生意,他也没什么心思管。
老台湾四十好几了,裤腰带象征性的挂在突出在外的肚子上,头顶也日见稀疏,只是两只不大的眼睛看到靓女,还是会讨好的眯起来,操着软绵绵的台湾国语,殷勤而且跃跃欲试。
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时来运转,也许应该说是一拍即合,苏小玉眼看着温莎堡就到手了,话也越来越温柔,表情也越来越迷人……
等苏小玉重新装修好温莎堡,王彩莲才知道这件事儿,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不多会儿,她就扭扭的跑进了张临福的设计室,见张临福不在,又臊眉打眼的走了。
苏小玉的姨娘见苏小玉少上甜品店这边来了,就粘不出溜的把女儿也弄来了,她女儿叫阿兰,又黑又瘦的,梳着个稀稀的辫子,从来也没个笑脸,苏小玉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正站在窗口往外递菜,苏小玉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扭头进厨房了,她姨娘从柜台里伸出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忙自己的,苏小玉不知所措的愣了一阵,悻悻的走了。
张临福呼朋唤友的跑到了温莎堡来了,苏小玉一见神采飞扬的张临福赶忙凑过去:“哎,二奶生了儿子还是中了六he*c*,看把你美的。”来的朋友们都哄堂大笑,张临福笑歪了嘴,半天都只是咧着嘴笑。苏小玉性子急,紧着拽张临福的胳膊,忙不喋的说:“知道了,是龙凤胎。”一群人都笑趴下了,张临福也笑出了眼泪,撇着嘴说:“盼我点好儿成不成啊!”
张临福都喝得七扭八歪的了,苏小玉才弄明白,原来他中了大奖!苏小玉小眼睛登时睁大了,眼珠在眼眶里乱转了几个圈,羡慕的直咽口水。
苏小玉正忙着,服务员说阿强哥叫她,苏小玉解开围裙,收拾了一下磨好了的咖啡就出了吧台,她走过张临福那桌时,看到老台湾正在那儿兴奋的喝着呢。
“阿强哥,好多天没来了。”
“忙啊,刚从香港回来,几家公司的老板都要见,都排不开。”阿强哥拉了拉衬衫袖子,扣上袖扣,声音低沉的说。
苏小玉恭恭敬敬的点着头。
服务员拿着一张酒单递给苏小玉说:“老台湾拿了两扎啤酒给张临福他们,说是你送的。”
苏小玉朝张临福那张台看了一眼,见老台湾脸都喝红了,手舞足蹈的正说着呢,苏小玉沉下了脸,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行了行了,拿走吧。”服务员点头走了,苏小玉的脸上有浮现出了微笑,注视着阿强哥。
张临福他们喝到半夜,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走了。
第二天,足球派彩就在报纸上登出来了,这期中奖率是百分之四十八点六,二等奖每注奖金是198元。张临福看了报纸楞了半天,哎!这不是闲的吗。想起昨晚烧掉的酒钱,他更是觉得自己好笑――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套儿,谁让自己好这口来着,得,让大家伙笑话了不是!
苏小玉神不知鬼不觉的又买了房子,还没装修完,老台湾就被公司调到东莞去了,眼看着自己又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苏小玉惆怅了好多日子。
王彩莲虽然不再追到苏小玉的店里去神聊了,可背地里也没少编排她,苏小玉早就习以为常了,就当是听笑话一样,总觉得是个乐儿,苏小玉跟服务员正说笑着,阿强哥来了,他还是老样子,进了门,往窗边最后一个位置一坐,服务员就拿了一杯杜松子加汤力水送了过去。
苏小玉从吧台里伸头看了看,端了一盘薯条就过去了,她把薯条放在桌子上说:“怎么好多天不过来了,发大财去了吧?”阿强哥低着头继续看着手机点点头。
阿强哥脖子上挂着的大金链子,在幽暗的灯光下,还是发着抢眼的金光,苏小玉盯着看阿强哥时,总是情不自禁的看着他脖子上的又粗又重的那条金链。
阿强哥看完了手机,抬起头,喝了一口杜松子酒,才慢条斯理的说:“最近美子涨得厉害,弄得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来的了啊。”
“是吗?多高了?”
阿强哥捏了几根薯条吃着,轻描淡写的吐出几个字:“9块4。”
“哇!那你不是发财了!”
阿强哥平静的喝了一小口酒,说:“一点儿。”
苏小玉的神经迅速的亢奋起来,她仿佛已经看见很多很多的钱,一纸箱,一纸箱的摆在那儿。
第二天,阿强哥再来的时候,苏小玉赶紧凑了过去,她跟阿强哥说,自己也有点美金,是她上班的时候,跟那些老外同事换的,她想让阿强哥也帮她发点小财。阿强哥笑了笑:“小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苏小玉千恩万谢的把存了好几年的美金,交给了阿强哥。
半个月过去了,阿强哥都没再出现。苏小玉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她知道,像阿强哥这样做大生意的人都忙,可是一个月都过去了,阿强哥还是没有出现。
天很冷,白天只有几度,到了晚上,西北风一吹,大街上都没什么人走动,餐馆里到是比平时热闹,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滚,从外面看过去,里面雾气朦胧的。
苏小玉无精打采的换了一张猫王的碟,站在吧台的高脚凳那儿,望着吧台发呆,空空的大厅里,挂在墙角的架子上的电视还在热闹的播着没人理会的节目。
门开了,王彩莲诡秘的带着一阵寒风就扑向了吧台,苏小玉看着散着头发,棉袄的扣子都扣错了位的王彩莲,直到她冲到自己眼皮底下,她才慢条斯理的说:“好久不露面了,发了财就想不起我们来了吧。”
“小玉,出事儿了!”王彩莲刻意压低了嗓子说。
苏小玉满脸带笑的撇了她一眼,手脚麻利的冲了一壶铁观音,端着茶壶和杯子就出了吧台:“喝杯茶,聊会天再走。”
王彩莲跟在苏小玉后面,一个劲的说,出事儿了…真的出事儿了……
苏小玉落了坐,不紧不慢的到着茶。
“小玉,你们宿舍出事儿了!”王彩莲总算把气喘匀了,才说出这句憋了半天的痛快话。
苏小玉一愣,盯着王彩莲的脸正疑惑着,街上传来了的警笛尖利的叫声,王彩莲指着外面正要说什么,苏小玉一把推开了她,冲了出去。
苏小玉看到疯子似的哭喊着的她的姨娘,才知道,阿兰死了。
天太冷了,阿兰洗澡的时候没开排风扇,中了煤气。
当晚,阿兰送了餐,就溜回宿舍了。大冷的天,洗个热水澡,睡个懒觉,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有多好……送第一份外卖时,她抢着去了。
苏小玉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警察做笔录,看着她姨娘鬼哭狼嚎的哭,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晃惚觉得自己的身体站在那儿,而她本人却躲在开着的大门外,惊恐的在向里张望……
过年前,苏小玉的姨娘带着女儿的骨灰要回老家,临走,她找苏小玉大吵了一顿,还威胁说,要让她好看。苏小玉一个句话也说不出来,摔门走了。
过了几天,甜品店就转让了。
转年,温莎堡的租约到了期,这回多亏了王彩莲帮忙,介绍了一间地头挺不错的铺子,苏小玉以为捡了个便宜,没想到,刚开张没多久就赶上修路,熬了没多久,就关门了。
苏小玉突然闲了下来,闲得她每天都不知道干什么,她时常一个人呆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不知不觉的很多事儿就跳跃着,游离着,断断续续的在脑子里若隐若现,就像一场没结没完的恶梦;她看着自己在那里面徘徊,就像一条无止境的路,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干什么,不过,对她来说,在哪儿都不重要,在哪儿她也是一个人徘徊。
早上,张临福一进设计室就吓了一跳,他看见苏小玉坐在他的大班椅上,正冲着他笑呢。
张临福挠了挠他的秃脑袋,搬出他那堆茶具,一会儿功夫就泡好了一壶雨前龙井,他把一只豆绿色的小茶碗放在苏小玉面前,自己也捧着杯子喝着。
“你觉得前面那间美容院位置怎么样??”
张临福到了一杯茶给苏小玉说:“你真的看好了?”
嗯
“大概多少钱能开张?”
“我昨天看了看,怎么也得十万。”
张临福低头洗着茶具。
沉默了一会儿,苏小玉说:“我想把房子卖了。”
张临福拎着烧水的壶走了。
“你坏笑什么?看着我混不下去了,你高兴是不是!”
张临福把水烧上,端起茶杯递给苏小玉:“卖什么房子啊,要是没钱还,你下半辈子给我打工就是了。”
苏小玉的小眼睛顿时就亮了,她象一阵风似的,没影儿了。
苏小玉又在木棉街上忙活上来,她的餐馆还没开张,她爸爸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苏小玉扔下一摊子事儿就跑回去了,办完了后事,苏小玉的几个姑姑就跟她唠叨上了家产,苏小玉她妈跟她姨也喋喋不休,一个劲的出主义。
苏小玉她爸爸留给她的也就是老家镇子上的一套房子,她的几个姑姑怕她常年在外,房子又便宜了她妈,最后,还是她大伯从中调停,苏小玉把房子按市价卖给了她叔叔的儿子,才算脱了身。
苏小玉又开上了餐馆,还是像从前一样忙活。
2006年4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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