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人大、政协委员们近年相继倡议:农历四月初二日,应该认定为中国人的母亲节。因为这天是中国大圣人孟子的出生日,为了纪念这位圣人之母的仁慈伟大,昭示母亲养育子女之功德,如是倡议。也许这种倡议不久真能实现。
母亲生我的那天,正好是农历四月初二日晨时。我的母亲在苦难中把我生下,也就永远铸就了自己苦难的一生。如果我也是孟子,那么我的母亲也许青史留芳。但我不可能是孟子,因此我只忠诚希望我的母亲能够永远长存于我的心里。
(一)我出生在不该出生的年月
我的母亲是幸运的,没有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下。关东兵鬼子兵闹洞庭的时候,母亲躲进一堆茅草中,在鬼子的剌刀下幸免于难,那时她是一位漂亮文静能干的农家闺女;我的母亲应该是幸福的,因为她怀着我的时候,中国人民都陶醉在三面红旗的胜利之中;然而我的母亲真的不幸,怀我生我的时候,正是三面红旗面临三年自然灾害最灾难深重的时期。
当年由于毛泽东的充分肯定,人民公社“红红火火”,不幸遇上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人民公社食堂却象小媳妇一样难为无米之吹了。公社食堂使出浑身解数还是囊中羞涩,每日三餐只能用红暑和碗豆米高昂着脖子支撑着这面大旗。母亲临产的时候,我的父亲和我的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为了尽可能让我的母亲吃得多一点,每人每餐自觉地献出五颗碗豆给我母亲吃,父亲饿得实在没有办法,每餐等别人吃完后,就象做贼一样,用手把集体桌上的剩菜(没有一滴油,也不可能有一颗米和一粒碗豆米)抹拢来,背着我的姐姐哥哥大口大口地强吞下去(这是我上高中时二哥抹着眼泪告诉我的)。那时候家里是什么也没有,连破铜烂铁都全部“大炼钢铁”去了。父亲的劳疾也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庚子年桃花谢了桃子开始熟了的时候,我的母亲把我降到了这个人世。时值夏始春余,一位好心的临居给我起名叫春桃(我现在的名字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一个老师给我改的)。当时国家在毛泽东“人多力量大”最高指示鼓舞下而否定马寅初人口论,对多生多育的母亲有一项施恩政策,于是母亲生我的时候,有幸享受了半斤红糖,半斤大米的恩赐。一家六口人,如此天大恩赐,能不好自为之?然而这又能给我们这个不堪重负的家庭带来什么呢?除了灾难还是灾难。当我长大成人的时候才懂得我出生在一个不应该出生的年代,因为我的出生,给我的母亲带来了太多的灾难。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太多的不幸,从此我的母亲也包括我的父亲,再也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还连累了我的哥哥姐姐。
俗话说月母子一月不见风。我的母亲却在生我的第三天,被我家隔壁第三个屋场的“队长”(我恨了这个人一辈子,可我母亲去世前却给他求情要我好好地教他的孙子读书——虽然这个不得好死的人已经惨死了好几年)逼着去十五里外的洞庭湖边打青草,可怜我的母亲连身子都没有干净,却逼着她去半腰深的湖水中打草,哪有力气打呀,挑着半担湖草,全身透湿,昏倒在半路上,父亲得信后赶去背她回来的时候,下身大出血,已死人一般。然而我这个不会叫母亲的不孝之子,却在不停地哭着要吃奶,母亲哪里挤得出一滴奶来?怀我的时候,本来就营养不良,出生后得不到一滴奶,就靠半斤红糖水满月,因此一出生的我就是体弱多病(我读小学时,有三分之二的头发是白的)。加上母亲有一个遗传性的支气管炎,这一发着,病了将近半年,从此咳嗽、风湿病和腰腿痛病陪伴了母亲一生。父亲为了给母亲治病,求人借钱拜菩萨,姐姐出去要饭,大哥照看二哥,父亲瘦得皮包骨,母亲瘦得皮包骨,哥哥姐姐也都瘦得皮包骨,我也是三五回死里逃生,能不皮包骨吗?一家人皮包骨,都是因为有了我这个不孝儿子在根本不该来的时候来到了这人世。贫农,本来应该以贫穷而自豪,中国的农民,在那时皮包骨就是其高大的形象,不是吗?要不怎么会说旧社会贫下中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当然我出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瘦点又算得了什么?我尊敬的母亲不是以她顽强的毅力战胜病魔,在百病交加中活下来了吗?毛主度的战士就是敢于置于死地而后生,这就是中国农民在三面红旗时代的骨气!(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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