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幸福,只是梦]
那是怎样的寂寞,那是怎样的孤独,那是怎样的无助,才会在深夜连做梦都紧皱着眉头?那是怎样的感情,那是怎样的依赖,那是怎样的折磨,才会在午夜梦醒泪水大颗大颗滚落?那是怎样的一个人,能把自己的灵魂囚禁在躯壳里,不让其呼吸?
是的,那个人就是我,朵朵,唐朵朵。
这么多年来,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做同一个梦。我梦见自己走在一条陌生的小路上,周围一片迷茫,看不见前面也看不清后面。道路两旁长着不知名的小树,开出奇异的花朵,妖艳绝美。我呼喊着,谁能带我离开,我真的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无助。
我拼命的奔跑,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却始终逃离不了噩梦。难过,绝望,慢慢的席卷上心头。胸口压抑的想哭,只想哭,像个婴孩失去语言,只能用最原始的行为表达自己的悲哀。突然,眼前一片明亮,仿佛一下子从黑暗跌进了天堂之中。
看看脚下,是金黄的稻田,不远处我看见了爸爸,他身边还站着妈妈。他们挥舞着镰刀,幸福的笑着,不时的还为彼此擦拭额头密密的细汗。我的眼睛开始酸疼,然后有泪水划过脸颊。
一个扎着羊脚辫的女孩迈着蹒跚的步子跟在他们的后面,走的累了就一歪屁股坐在了稻草上,自个玩的不亦乐乎。我认的出来,那是我,十八年前的我,幸福的快要死掉的我。可是如今,我却连自己也嫉妒起自己来。
每次我都要在满心的恐慌和难过中苏醒,在黑暗里抱住单薄的被子无助的哭泣。原来我想要的完整的幸福,只是梦。然而梦醒后我依旧是孤单一个人,继续自己未知的生活,为了一日三餐的生活努力打拼。
[告诉你,我到死也不原谅你]
梦魇之后,我独自闯荡生活。辗转了多少城市,只为了最简单的生活解决。收到家乡的信是一个意外,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所处的城市,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打听到我现在的住址的,但是足够意外的就是我收到了他们的来信。是在我二十三的生日的前一个月,我收到乡亲寄来的一封信。信里寥寥几笔,说我的父亲因为在监狱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要我回去办理手续。
我苦笑几声,然后一甩手把信撕了个粉碎。这个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居然还有脸面要求我去帮他办理出狱手续,痴心妄想。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只是梦醒后我没有哭,我决定去见见他,看看他二十年里究竟对我母亲有没有一丝的忏悔。如果没有,那么我就让他做我母亲的陪葬品。
坐了一天的火车,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老镇。这里,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来了?五年还是十年,还是自从母亲过世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我茫然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古色的镇子,到处是沾着青苔的砖壁。
是朵朵吗?陌生的苍桑的声音。我盯着她,脑子里记不起任何东西。
她说,我是你们家隔壁的张婶婶啊。不记得了?我摇摇头。她轻叹口气,无奈的说,难怪了,刚我也差点没敢认你,要不是你和你妈长的那么像,兴许……
她的话哽咽在喉头,用袖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了声告别,我便直接去了当地的派出所。等待的时间里,我努力的回忆他的模样,却什么也记不得。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会是这样的一副尊容。
全身的衣服邋遢的挂在身上,胡须虽然有很努力的剔过,但青丝许许依旧挂在腮边,头发短短的,走起路来一看就是蹲过监狱的人。我忽然对他充满了鄙视,我应该是恨他的,只是恨,不带别的任何感情,没有鄙视,也没有同情。是的,我也同情他了,他当时的失手,却造成了今日蹉跎的人生,何必呢?我真想,你又何必呢?
我走在他的前面,他跟在我的后面。我骄傲的像只胜利的公鸡,而他则猥琐的像个罪人。难道不是吗?以前他面对着墙壁,多的是忏悔。而现在面对的是我,同母亲差不多一张脸的我,多的是折磨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回过头,对他清冷的说了一句话。
告诉你,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的。因为,你曾经亲手毁了我们三个人的幸福。
[我根本忘记不了,忘记不了过去]
林风算起来是我的养父,他比我大十六岁,我是在他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收养的小孩。那时的他无意间到了孤儿院,又无意间的看到了我,再然后就一门心思的想收养我。为了我,他差点和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那时的他们已经到了结婚的前期了。
他在我的心里,已经达到了最鼎盛的位置,甚至可以代替我认识的任何人。我一直拒绝着叫他父亲,我只一味的叫他林风。他虽然无奈,但却也接受的来。罢了罢了,也不知道前世欠了你小丫头什么。这是他最常说的话,但却溶进了我的心里。
大学毕业后,我独自闯荡,冷热温饱,我独自承受。我要在现实里磨练自己,让自己慢慢变的成熟,因为我知道林风喜欢的是成熟的女人。
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位成功的女人。
我想做他的女人,而不是差一个字的女儿。前者才是我想要的,而后者却是我不屑的。我对他掩埋了我真实的背景,包括我有一个杀人犯父亲。
他很宠腻我,谁都看的出来。四十出头的他事业已经稳定,几乎到了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的地步,可是却惟独没有妻子。他结过婚,但不久又离了。因为女方受不了他对我太好。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我太小,她都怀疑我和他有什么了。
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别人误解我,所以他立刻让律师给她办了离婚协议。就这样,他孤单着一个人把我带大。从六岁到二十三岁,他独自承受着外界的压力,只为了让我幸福。如今,他的头发里也渐渐冒出了白丝,岁月也逐渐带走了他的青春。
朵朵,你现在也不小了,要不要爸爸帮你找个好人家啊?林风一直以爸爸自居,当然我从未叫过他一次。而这时,我就会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嫁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你。
是的,十六岁时的我已经对爱情有了懵懂的理解,也就是在那时,我决定做他的妻子。这句话,他说了很多遍,而我的回答也同样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是无奈吧,注定得不到,是悲哀吧,注定无法拥有。要我忘记过去,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某一天,林风他突然把一个绝美的女子带到我的面前,高兴的对我宣布,下个月十五他们将举办一场婚礼。我的表情一下子楞了,然后尴尬的笑笑,猛的就冲进了屋子。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举动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但是我却知道我真正的伤了心。他如此对我?我满腔的真情铺在他的面前,等着他的检阅,却不知,却等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我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
我又从这个家里逃了出去,又再一次的选择了逃避。像个鸵鸟,把自己的脑袋缩在沙子里,就以为能逃脱一切。
他结婚的那一天,我去了。远远的站在路的对面,看着他礼貌微笑,也看见她浅笑颔首。多幸福的一对,可惜幸福的地图里却始终没有我的脚步。我转过头,任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在焦热的路上瞬间溶化。
一年后,我又回到这里,回到了林风和我的房子。我的左手挽着我的男友,一个笑起来和林风有着惊人相似的男人。我买了大堆大堆的礼物,想告诉他,我下个月也要结婚了。这一次,我决定做个乖乖的小孩,接受他赐予我的一切。一年的磨练,让我逐渐尘埃落定。
一推开门,我就看见了那个女人,她看上去不是丰满却是憔悴。看到我,却是满心的欢喜。拉着我的手说,终于等到你了,你终于回来了。然后落了一地的泪。
她说,我和林风等你好久了,真的等了好久了。你快过来,还他一个心愿。
我懵懂着,被她拉进卧室,满屋的惨白刺伤了我的眼睛。灰白的头像,熟悉的笑容却被如此的定格在了不足半米的相框里。我蒙了,脑子里只有这一刻的画面。他,被定格了。
那个女人说,林风早在一年前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于是他假意与我结婚,只是怕你不够坚强,到最后太过依赖接受不了他离开的事实,结果他没想到你会再次离开。半年前,他拖着病重的身体等你,却始终没有等到你敲开门……
她哭的下气不接下气,声音绝望。她说,其实林风一直都很爱你,但是他怕自己伤了你,所以始终不肯接受你的爱……她找来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林风的遗嘱,她说,这是他留给你的,遗嘱里他把家产都给了你,公司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也给了你,林风走了以后,我帮他打理公司,状况还好。
我苦笑几声,人都走了,我还要他的钱做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给了钱什么都会好了,难道他不知道钱不是万能的吗?
遗嘱里写道,我把我的全部家产转移到唐朵朵的名下,包括公司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旗下的一间别墅将赠于我的妻子,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唐朵朵必须忘记过去的怨恨赡养她的父亲。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后来的后来,我什么都没要,我把财产都给了他的妻子,而我则带着我的父亲远离了这座城市,过起了平民百姓的生活。现在,我和我的老公过的很幸福,只是偶尔会在他的笑里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叫林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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