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朵,聚积成阴,飘落成丝,缠绵悱恻。没有刻意,不期而至,待到胞胀,悄然释放。来时无知,去时有形。重重跌落,碎片飞溅。一个碎片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无句点,却没有分解的下文。
不知是心情招致了雨,还是雨引诱了心情,已都不重要。独品,和雨,浓苦,往事着色,分不清是与非。喝吧,许会醉,如酒,让往事沉睡,以便明天的太阳少了负累。能吗?往事不屑。那就醒着,任往事跳舞,我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苦笑,自欺也累。手捧咖啡,意想天开,盼望咖啡沉淀,苦涩附底,饮一半透明,陶净内心的浑浊,落进尘封的河床,让以后的日子淙淙。怎奈,深棕依旧,过去与现实永远不可能如楚河汉界。那就一同入喉,认了,这是宿命!
对饮,各人心情自知。轻啜一口,热冲淡了苦涩。方在热中抬头,林的目光比咖啡还热。低头,搅动,与其说是想让咖啡变凉,不如说是欲使林的目光降温。片刻的犹豫,已知是错,迈出房门的刹那,更是错上加错。
林是方的好友平的男朋友。方和平同校毕业,同城工作,同室居住。无林的日子,她们近得俨然手足。有林的时候,她们远得形同陌路。林和平手牵手消失在门外,方想祝福,可祝福还未出口,嫉妒却先行溜出。待到林于深夜把平拥进房中,蟋蟋簌簌的拥抱,让方的假寐痛苦。
偶尔来不及回避,“灯泡”的感觉让方拘束。平的幸福笼罩着方的孤独,林的磁性让方的心灵失衡。三个人的话剧,方注定是配角,找个借口,逃进自己的空间,心却流连在才刚坐过的椅中。门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演映在苍白的墙壁上,模糊中是清晰的刺目。
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夜中,礼让的是浪漫的自由,培植的是融不进霓红闪烁的凄冷。魂被摄走,只需一秒,招回,无从下手。一秒注定的错,却用无数个夜来纠正,终是枉然。
即使无林的夜晚,方也尽量避免和平面对,平的话太多,当然是关于林。方想,幸福的感觉不用说出口,说出口便变了味。方也想随声附和,就算是分享快乐,可方显得很吝啬,总是在林的喋喋不休中另辟他路。不能尽兴的平不知是不懂还是实在憋不住,仿佛方是她的快乐插瓶,把从林那得到的幸福一个劲地往里插,方说我疼,在心中。
平从起初的晚归,到后来的林的留宿,方只能眼睁睁,然后于装聋作哑中早出晚归,窝儿成了旅馆。有时,天不作美,方只能窝在屋中,于是,三人一起吃饭时,方尴尬着不知坐西坐东,只好端个碗坐在电视机前,对着动画傻笑,却怎么也盖不住饭桌上传来的欢声笑语。平习惯把什么都看成理所当然,好在林有时想把方叫到桌上,这让方的笑中更苦。
方想过搬出,一是没有满意的去处,二是还不能下定从此不见林的决心,于是,日子在拖沓中行走。方问过平什么时候结婚,平说快了。快了?多久是快了?几周?几月?方没问,平也没说,想必快了最长也就几个月吧,可随后的快了似乎成了慢了。林的留宿不再频繁,吃着方做的饭时,以前的欢声笑话也低了分贝,多了默默。三人在默默中咀嚼各人的滋味,偶尔抬眼,林的眼中有一丝忧正在蔓延,似乎已爬到了方的碗中,令方的吞咽困难。平一改饭来张口,饭后洗手,也帮着方打打下手,收拾收拾碗筷,有时甚至独自洗碗,于是,和林在沙发上独处的方便极不自然,林也一样,因为总说废话。
多次的同吃一锅饭,林已经知道了方的喜好,有时会买上一些方爱吃的东西,和方一起做。依然是沉默,林如合格的器械师,总是在方需要铲时递铲,想抄刀时递刀。那一刻,方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居家过日子。
平要回家,母病,林把平送走,几天后的黄昏又来到她们的门口,说是想念方饭菜的可口。做吧,吃吧,仍是无言,可无言更赋予内容。吃饭时,目光不再有阻,望一望,笑一笑,突然久违的恬淡恢复了自由。你送一筷,她回一箸,融融中有乐,心明。明知不可为而为,是自责。自责是道义,眼神的交互是感情。感情战胜道义,更合乎人性。走吧,门轻扣,又开,眼中有不舍。再扣,推一把,重启,门口有风,风含情,轻拥。林说你的孤独让我心痛,方说说这些有什么用。于是,真的走了,脚步愈远踏得愈重,直踏得方在林走后的夜晚,又做了那个不该做的梦。
约出来,摆脱那个有平的环境,林想。喝杯咖啡而已,有什么,方想。等到咖啡的热气氤氲开来,一切再不是萍水相逢。袅娜的热气太稀薄,不足以阻挡眼波的交汇。林说,我没想到这样,更没想这样。方说,我想这样,但克制自己想这样。这样,那样,还不都一样。
夜已深,有些冷,冷让林展示温情。拥着,只为取暖吗?方说,不该开始。林说,不该结束。方笑,没有开始怎么会有结束?林也笑,没有结束就应该有开始。
开关无数次的门变重,方用力推开,用身把林挡在门外。林很会用巧劲儿,右手支着门框,居高临下用直扑方的热气让方跨进了门。紧紧相拥,吻对于方来说是重温,因为梦中已历数次。那一夜,林未走,但是在平的床上辗转反侧。方说,林的身影在我们中间走,她的眼神扎得我心疼。林说,那就让我拥着你睡,我们一起做相同的梦。能吗?方笑,锁上门,也是一夜的在床上烙饼。
平要回来,防线被紧迫冲垮。梦成了现实,现实击毁了梦,现实却不知如何安置梦。林说,给我时间。方说,时间会替你作主?世是最无情的东西就是时间,如果你把什么都押给时间,注定会受时间的欺骗。林说,别说让我伤心的话。方说,你应该说,别说让自己伤心的话。其实,方不是有意和林较劲,只是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虽然惩罚是自愿的,也可以说,导致惩罚的理由也是自愿的。
回来的平时不时呕吐,似乎已然察觉她走后的一切。呕吐犹如霹雳,梦终于有了去处。方走时,平哭得挺真诚,方也感动,自责中才有了祝福。方说,好好保重自己,别哭了,不然,生个女儿还不成了林黛玉呀。面对怀孕的平,方的走,林有的只是不敢面对的痛,借口不能到车站,也许是再好不过的理由。
雨已停,往事能否如尘埃落定?即使落定,也会重重地砸个坑,坑中再积满水,水中有昨日的影,影会更清晰,有己,有他,有泪,有笑,也有月。掬一捧,月碎了,等不到复原,月已隐在了重聚的云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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