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是什么?一个杂交物。一个非诗歌非散文非小说的文字杂交物。它没有诗歌的含蓄内秀,没有散文的飘逸灵动,没有小说的曲折虚构。神圣庄严的文学殿堂里少有它的容身之处,诺贝尔文学奖对它不屑一顾。假若置于楚辞宋赋唐诗宋词元曲中间它简直就象个卑微低贱的小丑。但它的坦诚率性,刚直不阿,文辞锋锐,却又是其他文体所无法比拟。
“真是个杂种!”被它的词锋烁痛了的贪官污吏流氓土匪都会恨得牙齿痒痒地、恶狠狠地暗自咒骂它。
它又是一股气。由激愤之气抑郁之气不平之气聚发而出的一股气。它绝对没有心灵鸡汤的诱人香味,更不会有巴黎香水那样的悦人香气。它只有让你难以下咽的苦药的气味,甚至会熏呛你的呼吸。
“是个狗屁!”被它烁痛了熏烦了呛够了的人们都会这样气急败坏地咒骂它。“胡说八道!”他们团结一致,义正词严义愤填膺地指责它:“现在是朗朗乾坤和谐世界,你动不动捡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污蔑歪曲诋毁如今的大好形势,你居心何在?你算个什么东西?”
杂文不是个东西,写杂文的人更不是些东西。
他们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明明许多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但不知他哪根神经不通,偏偏要在一旁指指点点,胡言乱语。“你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你懂得什么经济规律?再这样干扰政策方针,再这样污蔑诽谤,小心逮你去监狱!”经常会有人这样规劝与警告他们。
逮去监狱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李敖就曾经数次获此殊荣。鲁迅先生幸亏是早早地做了古,不然也会享受同等待遇。
玩笑了。其实杂文并没有那么可怕,写杂文的人也不是些十恶不赦的家伙。他们只不过是在自以为是的仗义执言,自以为举着投枪匕首,其实不过是些银样蜡枪头。他们也只是普通不过的血肉之躯。真要遇上高高举起的所谓真理的强权大棒,也只有俯首贴耳噤若寒蝉。此类事情历史上已经比比皆是。假如再来一回阳谋,更是活该他们倒霉。书生意气从来都不成大事,枪杆子里出政权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硬道理。
然而杂文为什么总要存在?写杂文的人为什么总是络绎不绝前仆后继?为此不怕得罪人不怕坐牢不怕丢脑袋?
就是因为一股气,一股流传千古连绵不绝的浩然正气!
一腔浩然气,千古快哉风!
历史上屈原首开杂文之先河,应当尊他老人家为杂文鼻祖。你看他纵横于天地人间鬼神三界,问天问地问人问鬼嘻笑怒骂皆成文章。司马迁继续发扬光大,刀笔文字不媚权贵不辱卑贱,特别是那每篇文章结尾的太史公点评,公正客观,何等的坦荡大气!
至于现代摆弄杂文的就越来越多了,三四十年代以鲁迅为代表,杂文在中华大地上风行一时:胡适、茅盾、朱自清,闻一多······不胜枚举;后来大陆杂文岑寂,海峡对岸又异军突起。
又是为什么?
因为人就是人!对于人自身的丑恶虚伪,对于白披了一件人皮的残暴罪孽,对于卑微对于弱小,人间自有公道在!伸张正义谴责丑恶鞭鞑罪孽最好最直接的表诉方式,莫过于杂文。它也许转弯抹角,它也许指桑骂槐,它也许冷嘲热讽,它也许激愤昂扬,但是都脱不了那一股气,傲然之正气!天地之正气!人间之正气!
“唯斯人,吾谁与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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