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周熠老爹 三人九马停在圆顶帐篷前面,他们是八音佛和给他打下手的两个外国人。八音佛五短身材,会说几国语言,这些年在高原倒贩牲畜发了财。他带来的两个帮手一个是半只耳,一个是刀把脸,一看便知是南亚那边的人。南亚那边女人的披肩很走时,半只耳和刀把脸便从八音佛手中搞些藏羚羊的皮毛,然后运到异国进行加工,一条可买上万元。巨大的利润使他们成了嗅气相通的哥们,八音佛便以收购牲畜为名叼空儿盗猎珍奇动物来赚银子。他们组成一个运畜队,三匹马自然是坐骑,剩下的六匹来做驮马。每匹驮马背上都捆绑个大铁笼,大铁笼里装着米面油和一些日用品,等把米面和日用品全部换成牛羊,大铁笼就又做羊栏用了。牛的体积大驮不动,他们就吆着走出草原,再装上运牲畜车,拉到边境去。
时景宇和唐古拉走出圆顶帐篷,周熠老爹已经和八音佛在那里谈开了生意,一袋面换一头羊,一头牛换三袋面的交易很快达成,八音佛抬起头来,突然看见站立一旁的唐古拉,不禁一怔,随之又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周熠老爹用六只羊和两头牛换了十袋面和一些日用品,八音佛便要告辞,临行前他把周熠老爹叫到一边,神神道道交代了什么,这才让半只耳赶着几头牛前头走,他和刀把脸将羊装进大铁笼,追赶半只耳去了。
八音佛一离开,周熠老爹神情慌张地对时景宇说:“宇娃,快带上唐古拉和小红帽离开这里!”
时景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瞪着老爹一脸的疑惑。老爹惊魂不定地说:“你知道八音佛刚才给我交代啥?他说唐古拉是野人,山下的赏金已经提高到20万,叫我在这里看好不要惊动,他下山叫人来拿你们去领赏。孩子,大难当头,赶快走吧!”说着,用牛皮口袋装了两袋面和一些日用品,急急火火道:“从这里朝南走,一直走……”
时景宇这才知道危险又一次来临,他坚持要和老爹一起走。周熠老爹愠怒道:“刚才我答应八音佛看住你们,就是想蒙骗他腾出这段时间叫你们逃走,快走,不走就来不及哪!”
唐古拉抱着老爹不愿离开,小红帽也扑上前抱住爷爷的腿,周熠老爹老泪横溢:“一起走一个也逃不脱,我留下掩护,你们才能安全逃生……”
时景宇扯着周熠老爹的衣袖道:“老爹,我们已经做了您的儿女,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周熠老爹突然推了时景宇一把,抓起猎抢指着他道:“走不走?不走我就开枪哪!”
时景宇泪眼迷津,老爹不无忧伤地说:“当断不断,必有后乱,你知道八音佛刚才为啥不抓你们?是因为他没带枪怕对付不了,这家伙下山后一定会找到枪,还会带更多的人来,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哪……”
时景宇说:“我们走了,您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别管我,只管走你们的!”老爹义正词严地说:“我留下来是拖延时间,只有拖住八音佛,你们才能走得更远……”
时景宇见老爹决心难移,只好把装有面粉和日用品的牛皮口袋背在身上,叫唐古拉抱起小红帽,和周熠老爹挥泪而别……
冬天的太阳很快便了跌窝,藏獒犬把羊群揽回羊栏,周熠老爹拉上羊栏的木栅门,默默望着时景宇和唐古拉远去的方向,禁不住热泪横流。认下的女儿和他在一起只待了一个多月,就这样匆匆离开了,老人的心中如刀宰割。不知是谁烂了心肝,竟说他的女儿是野人,能有这么通情达理的野人吗?狗日的八音佛,也就昧着良心要挣20万……老爹气怒涌心地嘘声叹气,隐隐感到一场灾难就要来临——八音佛如果见他放走唐古拉,一定不会轻饶,狗东西是天上的瘟神,地上的长虫,专拣人的骨髓吞噬……周熠老爹默默思忖半天,突然神情一振: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奋起反击,周原的子孙从来没有熊过。二十多年前,周熠老爹为追求婚姻自由逃到青藏高原,今天,为掩护自己的女儿脱险,还有什么惧怕的,即便死,也不倒退一步……
蒙羞的霞光朦朦胧胧映照在圆顶帐篷上,老爹掂来一堆肉和几根骨头扔给藏獒犬,藏獒犬便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老爹蹲在一边看藏獒吃食,顺手卷了一根纸烟在嘴里咂着。悠悠的烟雾盘旋着升上他的头顶,老爹似乎看见那个只猫样大的藏奥犬崽被他抱在怀里。
那是还没到映金淖尔草原之前,一个云游和尚在周熠老爹的圆顶帐篷住了一休,听说他的牛羊常常遭到狼群袭击,女儿周熠枝也被狼吃了,便动了恻隐之心。告别老爹后,和尚专意从远方买了一只藏獒犬崽送来。这是一只公犬,浑身的绒毛像黄绸缎一样光滑,和尚传授了训犬方法,周熠老爹历经艰险,才将小公犬训练成一头威猛的牧羊犬,便给它起了个名字“黄缎”。有了黄缎,老爹的牛羊便就很少损失了。
黄缎吃饱肚子,威风凛凛地伸展着懒腰,老爹心中很有一种安慰:黄缎牛犊一样的身躯足以抵挡外来侵略,八音佛倘若不恭,黄缎一定会咬断他的脖子。这么想着,老爹又忧心忡忡了:八音佛毕竟是个奸商,他重返草原一定会带枪带人,黄缎再勇猛,怎能挡住多人多枪?老爹心头顿时像压上一块石头,沉重无比。
黄缎看着周熠老爹“汪汪汪”吠叫起来,老爹知道它要喝水,急忙端来一盆清水放在木栅门前面,黄缎“叭嗞叭嗞”饮喝着时,老爹把妻子的遗骨罐搬出来放在圆顶帐篷前面,点燃三柱香,烧过黄表纸,默默念叨起来:
玉儿,我把女儿熠枝丢了,本来无颜再和你说话,但有个叫唐古拉的姑娘和你长得太厮相,我怀疑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尽管还不十分肯定,但我已经认她做了女儿。谁料世事险恶,有人说她是野人,悬赏20万捉拿,那个叫八音佛的家伙就要对女儿下毒手,我准备和他殊死一搏,倘若死了,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孩子平安……
给妻子说完心里话,周熠老爹大哭一场,默默做着拼杀前的准备工作。他将猎抢擦了几遍,装满铁砂和火药,腰里又挂上装有火药和铁砂的牛皮袋以备待用。准备好枪支,老爹走进羊栏,三十多只肥嘟嘟的羊和几头健壮的牛正在回草,柔和的咀嚼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那么入耳。老爹挨个儿将牛羊抚摸一遍走出羊栏,蹲在黄缎跟前拍着它的脑袋说:“缎儿,我如果死了,你就去找唐古拉和时景宇……”
黄缎似乎明白老爹的心情,用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意思好像说:老爹不用担心,黄缎定将八音佛干掉……
天空的星斗诡秘地眨巴着眼睛,深沉的草原死一样寂静,老爹幽怨地望着故乡周原方向,想起稠密的村舍,葱绿的庄稼和埋葬在原垴上那些历朝历代的名人壮士,不觉灵光一闪:何必硬拼硬杀,就不会用点兵法,也就是谋略。
周原是周秦王朝的发祥地,至今还流传着姜子牙,诸葛亮和众多兵家的传奇故事,“黄火阵”、“苟家滩”、“葫芦峪”、“五丈原”更是家喻户晓。周熠老爹从小听着故事长大,自然对先哲的用兵之道熟捻心中,他想在关隘要道处挖上陷井,将八音佛和打手的马匹陷落进去,然后再让黄缎把这些家伙教训一番,让他们滚出草原,断了出卖良心,助纣为虐的念存。
老爹算了算时间,八音佛来去一趟少说也得三四天,挖陷马坑有足够的时间,因此,天亮之后,他选择了马队进出的险要地段,开始挖掘陷坑。
已显冰冻的草地干硬瓷实,洋稿挖在上面,显出一道道白点,没干多长时间,老爹便满头大汗,他想起一句老话“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要是时景宇和唐古拉在跟前,挖道陷马坑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想犹未了,忽听远处传来呼喊声:“老爹……老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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