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写了篇散文《明日散发泛舟去》,想学古人云游四海。一位大学的女同事看过我的那篇文章之后,特意打电话给我,提醒我如果想学王子猷雪夜溪行或学徐霞客行天下万里路,出门时务必随身携带上自己的身份证。因为她去年开车去某城市探望她的夫君时,一直都住她夫君在那座城市以他一人名义新买的房子里平静地生活着。可未曾料到,两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恰逢她夫君在离家较远的单位加班,而她由于探亲时既没有带身份证又没有去当地派出所办理暂住证,半夜里被查户口的联防队员如审犯人般盘查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他的夫君接到她的求救电话,从单位赶回,手忙脚乱地翻出二人的结婚证,才得以证明她是其夫君新房里的合法女主人。
我听后大笑,同时很感谢她的提醒,并且说自己今后出门前第一件事,就是先带上自己的身份证,以免陷于无任何身外证件证明自己是何许人的尴尬境地。
放下大学女同事的电话之后,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于是便去闹市买食物。买完食物回家的路上,忽闻街道上的流动的小商小贩大叫“城管来了”,恐惧纷纷如作惊鸟散。
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海南省城建管理监察协会2007年年会暨海口城管工作交流现场会6月4日下午在海口召开。据悉,海口城管年底前投入1000万元建卫星定位系统和信息系统,用来监控和全面查处无照经营、流动、不固定非法商贩等城市管理违规行为。”
为了打击手无寸铁的流动商贩,挥霍1000万建立个什么定位系统,对此新闻本来不打算写什么。但刚刚在闹市街头看到,路边一名来不及躲避城管执法人员的卖芒果的中年妇女,她的两筐芒果,早已倾洒在地,多数被路人和城管执法人员踏烂。而三位身着制服的城管执法人员,不顾她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依旧将她的杆秤和箩筐夺去没收。看到此情此景,联想起前几天看过的那则新闻,禁不住回家动起了笔。
众所周知,那些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流动的商贩,绝大多数都是外来流动人员与城市贫民。这群人生活于社会的最底层,没有任何固定的生存保障,大部分人连交房租都成问题。他们生存不易,可以肯定,商贩是他们最主要、甚至是唯一的生路,是他们得以生存于世所依赖的唯一底线。所以,姑且不论流动商贩是否合不合法,因为仅从道义上而言,政府也应该考虑并解决这一最基本的民生问题,况且现代社会应该是文明的社会而不应该是冷血野蛮的时代,因此,好希望有关部门能够建立起一种有效机制,使底层群体生存与城市秩序得到平衡,还弱势群体一条生路,而不是置民生而不顾,对弱势群体赶尽杀绝。
遗憾的是海口的有关部门并没有正视问题的根源,甚至为了打击艰难谋生的流动商贩而不惜代价,竟然大肆挥霍1000万建立什么定位监控系统,对那些弱势群体穷追不舍;而一旦利用高科技建立起这种定位系统,流动商贩势将被赶尽杀绝。
哲学家海德格尔的一句话:人,诗意地安居。
我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在我的眼里,每一条生命都应该有其自由的、诗意生存的权利。然而今日文章写到此处,却不由地仰天长叹:为什么社会越发展,一些平民百姓的生存却反而受社会限制束缚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如古人自由,更别说诗意地安居了!
并且认为亦明的一段文字:“自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后,中国人至今尚没有再创造出超过那个黄金时代的思想。魏晋南北朝的思想解放,仅是用来结束儒家独尊的历史,完成了以道补儒,以佛补儒的过程,为唐代出现《三教珠英》造势,是旧的新组合,而不是新的大创造。清季的思想解放,只是引进西方的先进思想,用来结束自秦始皇以来的封建皇帝专制统治的形式,忙乱之中,也未用好,外来的新思想尚未扎根,中国的新思想也未萌芽。脱胎而未换骨,革面而未洗心。因为,一直到了二十世纪结束,中国基本上还没有迈出集权专制的旧套路,远远跟不上浩浩荡荡的世界潮流。形不成科学体系,形不成民主制度,形不成人文思想”——真乃剔骨见髓之论。
因为遥想汉代才女卓文君,为了司马相如,别豪门赴街市,当垆卖酒。若是换了今日,如果没有去工商部门申领营业执照或交纳管理费,或未在有关部门指定的地点售卖,恐怕也会被城管当场踢翻或没收其酒坛,并处以罚金。
当然,为了维护市容市貌,整治流动商贩是有必要的。但是海口城管启动1000万资金仅为了打击,乃治标不治本外有挥霍之嫌。为什么要花上千万仅用在对流动商贩“打击”?问题仅有一个,那就是那些流动商贩太难捉了,为了生存,他们整天与城管人员玩“老鼠躲猫”的游戏。太累城管老爷们了,而建个什么定位系统就像房子各个角落都安装老鼠夹一样,老鼠再怎么躲藏也是死路一条。
只是我纳闷的是,为什么有关部门不对那些扰乱治安与社会稳定的贩毒和易产生性交易的色情场所进行定位监控呢?更不知道那些靠纳税人养活的管理者,是否明白,就算是城管花上几亿元,在每一寸土地上都安装定位系统和配备pda终端、防刺背心、头盔、防割手套等,恐怕也无法遏制流动商贩,即使一时得到遏制,从长远来看也是弊大于利,会引发更多的社会危机。因为流动商贩是生活的底线,那些流动商贩生存底线被严重摧毁之后,这帮弱势群体该何去何从?一旦强制摧毁这条底线,后果不堪设想。而人非鼠,一个人若是连生存的出路都没了,不要说做流动商贩,杀人放火抢劫等都能做出,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如果一个社会的执法者太专制,说不定有朝一日,一些生存艰难的草民百姓,亦会对侍强欺弱的权势萌生出一种如《水浒传》中夺了那鸟位的万丈豪情和爷爷我也来干它一干的“革命”理想并付诸于行动(去年海南的崔英杰事件是“城管与小贩”之间暴力抗争的一个缩影)。
行文至此,再想想,自己如今若是想学陶渊明在南山建一座草寮隐居,如果没有得到层层的审批,别说是建草寮,只怕是连围一圈篱笆墙都会被有关部门作为违章建筑拆除掉;而想起东晋的“书圣”王羲之同当时的天下名士谢安、殷融、孙绰、阮裕等四十二人,在江南水乡绍兴的会稽山之阴、兰亭曲水之滨,共襄的那次名垂青史的“曲水流觞”修禊盛会。想象着王羲之酒酣意畅、神采飞扬,写就那篇在我国书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书法经典之作——《兰亭集序》;众名士众皆列坐曲水两侧,将酒觞(杯)置于清流之上,任其飘流,停在谁的前面,谁就即兴赋诗,否则罚酒。那置身于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之中的惬意情景真是令人艳羡。可若是今日,有文人想“曲水流觞”,且不说那崇山峻岭的茂林修竹被大肆砍伐毁损后还余有多少,也不说那植被水土的日渐流失后,那些诸如“曲水”的溪流水质,不知还有几条可以直接“曲水流觞”而赏心悦目。单只说那几十号人“曲水流觞”即兴赋诗时的喧哗声,若是附近有居民,而即兴赋诗之人发出的声音分贝超过噪音标准,小心环境保护部门上门责问……
于是,情不自禁地羡慕起古人来!我想那些被城管四处驱逐的弱势,那些和我一样崇尚自由渴望没有任何束缚而自由的、诗意生存的人,一定也会羡慕卓文君、王羲之、陶渊明等一些古人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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