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起死回生弃石

发表于-2007年06月30日 晚上7:11评论-1条

昨天的夜里下了点雨,清早路面结了层冰,不很厚,却滑的很。没办法骑车了,六里多路,刘廉只好双手插进大衣兜儿里,低着头迈步走了。不过也好,那个令他讨厌的工作地方,晚去些更好。

刘廉住在县城的最南边,不多一会儿便出了城。他是城南火葬厂的工人,他尽量不去想那个令他讨厌的工作,可是又不得不依赖这份工作。有这份工作,糟!没这份工作,更糟!这是一块悬在他心里的重石,提不起来也放不下去,就那么悬着,耗掉他年轻旺盛的精力,耗掉他原本强壮的身体。

刘廉抬起头,望了望山冈,不高也不陡峭,可是春天的时候却开满映山红花。分红色娇嫩的花瓣,刘廉曾经采过,轻轻的放在手心里仔细地观察那些细小的纹络和微妙的颜色的变化,再放到鼻子底下嗅嗅,或者贴在脸上感受一下那一丝的凉爽。当然,这些都是在路上没人的时候做的。他的心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心情也有了些愉快。可是现在,山上全是光秃的枝和枯黄的叶,掩盖着干裂的土和灰色的石。

到了火葬厂,刘廉的头低的更深了,他不愿去看门牌上的字,习惯性的登上台阶,推开门又掩上,走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大衣挂到架上,换上一身白外套,把身体落进年代久远的靠背椅里。窗玻璃上没有窗花,所以视野还到很清楚。山冈上是一片松林,都很高大,一身的苍绿。松林下便是一排排的坟墓,布满枯草的黄土包,白色的墓碑凄凉地列在山脚下。每想起死者与起家人的痛苦时,他有想到死者的幸福。没有快乐却也没有烦恼,而对于一个整天生活在烦恼中的人来说,死难道不是幸福的吗。刘廉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走廊的门响了,并伴有很响的跺脚声。刘廉抬起头,门开了,是同事小王。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时一起被命运的使者安排到了这个地狱的门卫室里。

“下雪了。”小王挣了挣衣裳后襟,落下了几片小雪花。

“下雪?”刘廉瞅了瞅窗外,不是很清楚,松林有点模糊了,白石的墓碑也略显得隐约,雪的确是下了。

“咦——。”小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拿出一只烟,檫燃一根火柴放在烟头上,咂咂嘴,眯缝起一双小眼,喷出一口烟雾。

“什么?”刘廉还想问他怎么了,却又没有问。他觉出来自己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在想她呀?你还想她干吗?已经过去了。”小王作了下去,弯着腰,胳臂放在膝盖上。

“我们是在高中时认识的,她很漂亮,却很朴素。”

“你们经常在小花园里幽会。已经过去几年了,怎么会不变心呢?”

“没有变心,她不是那样的人。”刘廉有些激动了。

“那是什么?”

“她在南方念的大学,我们高中毕业时说好不变心的。大学毕业后,我们也打算结婚的,可我——我被安排到了这工作,她父母嫌我工作不好,不同意结婚。”

“先抽只烟吧,再继续讲。你以前没讲过这些。”小王把一根烟递了过去。可刘廉并没有接。

“没啥可讲得了,她要结婚了。”

小王瞅着他,仿佛在:“什么时候?”

“这个月十六号。”

“那——那不就是今天吗?”小王自知失语,抽了口烟。

“这个时候该上花轿了,离开这个穷地方——。”刘廉深深地低下头,眼泪大滴地打在地上。

小王打开门,走出去没片刻工夫又折回来了。他敲了敲门,喂,该干活了。

“这就来。”刘廉用袖子檫檫眼睛跟着走出来。

门口停着三辆白色的轿子,车身上挂着花圈,上面蒙着一层雪,稍远一点有一辆黑色轿车,也挂着花圈,但少得可怜。车门开了,走出几个年轻男女,又搀出来一双老人。又是一个悲剧,刘廉看到两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就转过身,朝炼尸间走去。在这里工作见到的悲剧太多了,可又能怎样呢,他不得不将一个个曾经鲜活或是慈祥的身体推进熔炉,拉出来一堆灰烬。

两个工人把尸体抬了进来。两个老人拉着尸体,悲恸的哭声仿佛在切割着人的心脏。尸体上蒙着红布,被老人拉扯露出了一只纤手,洁白而软的袖子搭在手背上,更显出手指的修长和玉一样的洁白。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啊,刘廉望着那只手。她也有一双纤手啊,刘廉回忆些什么。可老人的哭声让他马上清醒了。

“闺女啊!你怎么在妈之前走了呢,你怎么丢下妈不管了呢。闺女啊!”老母亲双膝跪在地上,几个人一边扶着一边劝。

这时,又进来一个西装板直的男子,径直地走向刘廉,掏出两百块钱塞在刘廉手里。“快点完事。”他低着声说完竟转身向外走,竟没有瞅一眼那个有着玉一样纤手的尸体。

“你就这样走啦?你对得起我姐吗?”一个小火子两眼通红用手指着男子,嘴角不停的颤抖。

那个男子站住了,摆摆手,说:“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们今天本该结婚的。可是谁想出了这种事,你们也太大意了,阴天生炉子干吗?”

他也是今天结婚呀,刘廉想。

“啊,闺女啊!我苦命的闺女啊!”母亲登时昏了过去,父亲也哭倒在地。男子瞅了瞅,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廉和小王帮小伙子他们摇醒老母亲。

“让我再看一眼吧!”老母亲一醒过来就爬向自己女儿的尸体。

小王已经把炼人的箱子拉了出来,通红的炉火在墙上映着毒蛇狂舞的影。小王看看刘廉,刘廉点点头,走过去拉起红布的一角。

一张清秀洁白的脸呈现在刘廉的眼前,细长的眉毛,洁白的脸蛋,红润的嘴唇。是啊,她的嘴唇还是那样红润,她的双颊还是美的如同桃花的花瓣。

“这不是她吗?这怎么会是她呢?天哪!她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应该穿着新娘的衣裳坐上花轿永远离开这个穷地方。这是不可能的,我一定是在做梦,着一定是可怕的噩梦。是我对她的思念太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噩梦。”刘廉的脸色变得煞白,握着红布的手不停的颤抖。

老母亲和老父亲扑在了女而身上,痛哭不止。刘廉向后退了一步。让他们哭吧,尽情地哭吧,太可怕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好吧,让我也哭个痛快吧,。你的坟墓将建在山脚下,而我将在着里守护你一辈子。我会在你的坟前栽满鲜花,春天我还要送你一枝映山红,像你一样的美。可是天哪!~我更希望你嫁给别人,让我怀念一辈子呀!

小王示意让他们把二老拉开,有瞅了一眼刘廉。

刘廉走上前一步。“薇儿呀!让我们再一次告别吧。”刘廉捏起红布的一角,有停了下来。

两个老人跪在地上,由几个人扶着,哭声都沙哑了。

“你看她的脸蛋,还有双唇,多么像一个熟睡的人。她怎么会死呢,老天不公!”

“赶紧完刘廉事吧。”催道。

无奈,刘廉点点头。刘廉瞅了一眼小王,小王头转向别处。刘廉把手伸到薇儿的鼻子底下。

“奇怪,好象有股热气。”刘廉的心腾的跳了一大跳。

“你在干什么?”小王不耐烦地问。

“她没死。”刘廉惊异地喊出来。

几个家人几步跃过来试她的鼻子听她的心跳。天哪!果然有这样的奇事!老两口都懵住了。急忙送她到医院抢救,车子上还挂着花圈呢。

薇儿醒了过来,这个奇闻在医院里爆炸似的传开了。

“妈,我这辈子不嫁给刘廉,还嫁给谁呢?”两滴泪花从桃花一样美丽了脸蛋上轻轻地滑了下来。刘廉站在一旁也哭了。

薇儿恢复健康以后,俩人办了婚礼,还有很多陌生人特地赶来观看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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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湘西南箫剑点评:

很好的构思,为了爱竟然“死”还好没有真死,那是一种执着的爱!
欣赏了

文章评论共[1]个
爱你好辛苦-评论

爱的哟价值at:2007年07月01日 凌晨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