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笑我痴,不要笑我狂,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偶然相逢,便生出多少恩怨情仇,回首间,又是沧海。
一
细雨缠缠绵绵地下了一整天,黄昏时分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每天晚饭后例行的散步又泡汤了,郭祥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qq上一个人也没有,情绪和天气一样湿漉漉的,“这鬼天气!”不禁嘟囔了一句。
一个人远在离家千里的深圳,每逢周末,同事回家与妻儿相守,有说有笑地去逛街,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寂寞不时地从四边压迫过来,令人难以忍受。
在电脑上无目的地闲逛,小说不想看,论坛也不想去,无意点开了聊天室,这样的雨,这样的黄昏,这样的情绪,适合找个同样无聊的美眉胡吹海侃。
聊天室乱七八糟的网名,连聊天的兴致也没有了,刚想退出,有人说话了:“你好,可以聊聊吗?”
一个好听的名字——紫蝶!
“认识你很高兴!”打着千篇一律的客气话,郭祥想象出一个女子姣好的身影,紫蝶!紫色的蝴蝶,充满灵动和飘逸,嘴角不禁浮出了一丝微笑。
紫蝶的字打得很快,没有过多的圆滑与世故,不象一个常上网的女子,她坦诚地说是第一天上网,问了关于网上和电脑的几个问题。雨依旧在飘,紫蝶道了一声再见,说是要趁着斜风细雨到小梅沙去看海,听海浪拍岸的涛声。
临别,郭祥把她加进了好友里。
黄昏正寂寞,我何不也去海边看看呢?或许会碰上那只紫色的蝴蝶?
郭祥想着,随手拿了把伞,走出了公司大门,看门的大爷远远地朗声笑着:“郭总,下着雨还去散步啊?”
他嗯了一声,走进了朦胧细雨中。
柔风细雨,带着清新的春的气息,树儿在细雨的滋润下萌发着新绿,海岸边,惊涛骇涛,风卷起了朵朵的浪花,水面上雾色霭霭,正是“无边细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从没有闲情逸致趁着细雨看海,雨中的大海别有一番风味,在海岸的另一边,果真有一个紫色的身影在沙滩上徘徊。
走近了一些,紫色透明的长裙,宽宽的下摆,衬托出纤细的腰身,白晰的脸庞有着梦一般的神韵。撑着一把淡紫色的小花伞,细雨已悄然打湿了裙摆。
一个紫色的精灵,如诗如画,如梦如仙,郭祥痴痴地望着她,没有了雨,没有了海,也没有了杂乱的心绪,眼前晃动着的全是翩翩若飞的身影。
郭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紫衣女子,一会又成了蝴蝶绕着他不停地飞舞着。心绪整个乱了,干脆睁开眼瞪着屋顶,一夜到天亮。
与妻于雪凝谈恋爱时也没有这样的心神不定,好象从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甜言蜜语,就那样平平淡淡地一路走了过来,学中文的妻却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也没有娇柔地话语,在单位守着一台电脑成了普通的员工,在家安静地忙里忙外,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子。
郭祥却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少了一份怦然心动的激情,从恋爱到结婚普通得如一杯白开水,没有丝毫的滋味,对妻对儿子很爱,这种爱也是普通的,淡然无味。
三年前三十岁的他只身来到了深圳,在深圳市宝安区科瑞电机公司任总经理兼总工程师,一年回家的日子很少,妻的电话隔三差五地打过来,说着生活的近况,儿子的好与坏,也是淡然地风平浪静地重复着日常琐事,有时电话打得频繁了些,又有些厌烦,几天不打过来,却又觉得闷得慌。
在无眠的长夜,郭祥把自己的婚姻生活过滤了一遍,八年的婚姻只有用平淡来形容。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的,不会有什么深刻地爱恨,不料一个陌生的萍水相逢的女子却带给了他莫名地震憾,竟然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
你是一个紫色的精灵
带着千年的企盼
翩然飞过我的心间
我愿用一世的深情
换你片刻的停留……
二
“你好!”
“你好!”
“忙吗?”
“忙吗?”
郭祥刚上线,就看见紫蝶的头像亮亮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打出问候语,在屏幕的两端,不约而同地微笑。
郭祥说,我见过你,在海边,在梦里,你拥有无与伦比的轻灵和飘逸,是不属于尘世间的。
紫蝶幽幽微笑:你可知道,我只是一个俗世女子,没有学历,没有过多的知识,在社会上浮沉,避免不了尘世的牵绊,也避免不了现实的束缚。所喜欢的只是文章,只是爱做梦,在梦里在文字里寻找自己的灵魂。
她问郭祥,如何在网上发表文章。郭祥发给她几个网址,许久便没有她的动静,怕是忙着研究文章去了。随意找了本《大雪无痕》边看边等着紫蝶时断时续的话。
隔天,紫蝶把发表的文章发给郭祥看,她的文章平和,从容,清新,自然,没有任何的雕饰,如同她的人,充满了诗情画意。
没有刻意地相约,每天黄昏,郭祥和紫蝶会在同一个时间去小梅沙闲适的散步,沙滩上相逢,隔着遥远的距离,相视一笑,便各自走开;夜晚,便在网上相见,并不太说话,有时,紫蝶会写篇小文章,半天才打过几行字来;有时,一起看同一部小说,郭祥介绍紫蝶看《大雪无痕》、《狼群》、《暗算》,紫蝶介绍郭祥看《往事并不如烟》、《不能承受生命之轻》,笑着比谁看得快一些,一起讨论人物和情节,有时紫蝶会大言不惭地说,哪个哪个细节描写不好,构思不好,如果我写,会比他写得好。郭祥并不觉得她吹牛,她细腻的文笔与敏锐的感觉写出来自然会有另一番味道。
日子就这样淡淡地继续着,郭祥很忙,有时会忙得晕头转向,这天一个流程图怎么也弄不好,心烦意乱,上班时间上了qq,想换一下脑子。紫蝶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他据实回答,紫蝶浅笑着:“你发过来我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郭祥说:“只是怎么给你呢?本来就没处理好,发给你文件也于事无补啊。”
紫蝶想了一下:“如果有原稿,就发传真过来吧。”接着聊天对话框里打上了一行清晰的电话数字。
郭祥拨通了电话,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慌乱,只说了几句话,就传来传真机“嘀嘀”接通音,他才慌然按了发送键把传真发了过去,依旧握着听筒,怅然若失。
仅仅半个小时,紫蝶打过了一个笑脸:好了,完工。
从qq上发了过去,看了一下,与郭祥心中想的丝毫不差。
他开玩笑地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呢。到我这里给我打工吧?我们这里刚招聘的一个本科生也是不行,说上几遍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般都是自己动手。”
“好啊,月工资二千,少了可不行。”紫蝶亦笑着:“现在的大学生没有不会电脑的,但是大多只懂些软硬件,真正用到工作中需要具体的程序操作,他们就难以解决,最基本的排版也要费好长时间。我在单位一直都是打字员,几乎没有处理不了的问题。”
郭祥放松了心情,又与紫蝶闲聊了几句,遂到车间处理问题。紫蝶依旧守着电脑,构思心中未完的故事。
有了紫蝶的存在,郭祥也懒得打字,碰到复杂的表格或文件,就到网上找她,紫蝶一直在哪儿,不管郭祥什么时候找她,都用最快的时间打好发了过来。
郭祥不禁奇怪,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在网上啊,究竟在什么地方工作呢?好几次想问,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日复一日的接触,对紫蝶的好感越来越深,对她的思念越来越浓,好想与她面对面的详谈,但还是努力压下相见的念头,远远的看着,感受着她的气息,体味着她文章中的生活历程,默默关注着她,又何尝不是一种美丽呢?
不是不想爱,而是不能爱,不敢爱,怕只怕,爱也会是一种伤害。
三
三天没有紫蝶的消息,没去沙滩上散步,晚上也不上线。紫蝶,你怎么了?病了?还是出什么事了?郭祥心神不定,好想打那个传真电话问问情况,又怕陌生的电话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电话号码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念着,终究按捺住自己,始终没拨出去。
三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度日如年,古人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时此刻,郭祥才深切体会到思念和牵挂的滋味。工作时心不在焉,吃饭时食不知味,睡觉时难以成眠,满脑子都是紫蝶,全是不安和牵挂。
终于又是黄昏,郭祥按时出现在沙滩上,落日的余晖洒在沙滩上,泛着金黄色的光芒,几只海殴上下翻飞着。他望眼欲穿地看着来来回回的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远远地,紫蝶轻盈地从海的另一边走来,阳光照在她精致的脸上,反射出灿烂的光辉,微微含着笑。郭祥只觉得心脏悸动,好想拥着她,真真切切触摸着她。再没有擦肩而过,彼此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可好?”郭祥温柔而低沉地问。
“不太好。”紫蝶轻柔地回答“感冒了,所以不想出门,而且,电脑坏掉了,我只懂打字,却不懂维修。”
“身体好了吗?”郭祥关切地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拭了拭她的额头“还好,不发烧。电脑是怎样一种情形?”
“一开机就不停地重新启动,根本开启不了。”
“你的机器被病毒感染了,要重做一遍系统才好。你等我一会,我回去拿装机盘。”郭祥走了两步,又站住了“我这样去你哪里,会不会太冒昧了?”
紫蝶笑着摇头“我等你!”
半小时后,郭祥已站在友谊大厦二楼紫蝶的房间内,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整个房间的布置雅致脱俗,客厅中央挂着紫蝶与一中年男子的大照片,紫蝶恬静地笑着,笑容里依稀有一份难以察觉的忧伤。
“这是我先生许磊,”紫蝶发现郭祥在看照片“确切地说,我只是他诸多情人的一个,我不说什么脱俗的话,他有钱,给我想要的生活,给我一个做梦的空间。”她垂下眼睛,看不清眼底那份浓浓的落寞。
“我看看电脑吧。”郭祥说不清的难受,这样的女子,应该有一个懂她、惜她的人来好好地关爱,于是转移了话题。
电脑感染了一种木马,毁坏了整个系统,只有重做,放上装机盘,等着磁盘启动,紫蝶倒了一杯菊花茶给他,坐在一边看着他忙碌,说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也知晓了紫蝶并不复杂的故事。
高中毕业一直在深圳打工,在单位只是名不见传的打字员,二十五岁的时候,老板相中了她的美貌与脱俗,金屋藏娇,一个人守着一室的寂寞度日,他很少来,没人知道他有几个家,紫蝶懒得过问,给她信用卡,吃穿用度哪一方面也不会受委屈,紫蝶也乐于这种安静的日子,静静地看书,写文章。直到最近,才学着在网上发表文章,工作的时候互联网还不曾普及,这些年在家几乎与世隔绝,也一直不曾上网,前一段时间在朋友的指点下接上了网线,第一天就碰上了郭祥。紫蝶指着书橱淡淡地笑着“这里边全是我见不得人的稿子。”
半小时,机器重新安装好,郭祥装上了几个常用的程序,又下载了360安全卫士和卡巴斯基,详细告诉紫蝶如何操作,把光盘递给紫蝶:“这是张快速安装盘,以后再出现问题你把光盘放上自动运行,在一边看着就行,常用的程序都放在硬盘上,做完系统后直接安装。”
“有你我不怕”紫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留下我的名片,以后不管碰到任何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郭祥,总经理”紫蝶仔细地看着,抬头笑了“你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到了总经理的位子呢。”
“记住,有事打电话!”郭祥又重复了一遍。起身告辞。
窗外夜色朦胧,紫蝶送他出门,眼里有着恋恋不舍,开门的时候,长发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手,郭祥情不自禁地抚摸她柔顺的长发,顺势拥她入怀“紫蝶,紫蝶,你让我如何才能不爱你!”
就这样深刻地爱一次,为你忘了我是谁。
四
周末,紫蝶拨打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郭祥,我做了两个菜,晚上到我这里吃饭吧。”没等他应还是不应,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紫蝶便着手准备,先去菜市,琢磨着郭祥爱吃什么。心中有了牵念,有了爱,情不自禁地对着路过的所有人微笑。这么多年来,紫蝶从未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也从没爱上那个给予她一个家却常年不归家的男人,从没刻意为谁做过一顿饭,却原来,为心爱的男人做一顿简单的晚饭竟是如此的幸福。带着愉悦的心境,发现天是这样的蓝,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紫蝶刚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轻轻拉开门,郭祥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深情地笑着,紫蝶依进了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听他猛烈的心跳,喃喃低语着“郭祥,等你,念你,想你,每一个空间都是你。”
“我也是。”他的唇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先是轻轻的,接着是越来越猛烈的索求,所有的激情完全迸发,就有了灵与肉的纠缠,谁也不曾克制自己,也没想过要克制自己,两心相许,两情相悦又何须克制呢?
此刻郭祥没想过他的妻雪凝,也不认为这是对雪凝对婚姻的一种背叛,爱是没有错的,在爱一个人到了极致的时候,其他无关的一切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紫蝶更不会想起那个名义上的老公,沉寂了三十年的心开始领略爱情的滋味,这一场爱来势汹汹,来不及整理就如波涛般掀起了她生命里所有的激情。
郭祥不曾料到,紫蝶自己也不曾料到,安静的她竟然也会如此疯狂。
浪漫的激情燃烧着郭祥的同时也燃烧紫蝶,在欲望的顶峰共同享受着生命最原始的极致,灵魂与灵魂的结合,肉体与肉体的碰撞是那般的完美,那般的契合,那般的丝丝入扣。
她嫣红着脸,含羞带怯地凝望着身边的男人,微笑着,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说不尽的甜言蜜语,诉不尽的相思情长,守着她依旧想着她,抱着他依旧思念他。但是却没有海誓山盟,没有承诺,谁心里都清楚,甜蜜的背后隐藏着不可避免的离别,离别或许就在下一刻来临,所以分外珍惜相处的分分秒秒。
每天,睁开眼就渴望见到对方的身影,闭上眼便希望感受到彼此的深情。
常常,紫蝶会依着郭祥的肩膀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窗外日出日落、人来人往,看着看着,浮上了胡思乱想的情绪“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究竟为何奔波为何忙碌?”
郭祥扳过她的脸,爱怜地捏一下她小巧的鼻子“为了生存,为了爱。”于是目光就移到了他的身上,脸上,眼睛上,痴痴相对,眼睛里只有彼此,一切的尘世都忘却了。
常常,紫蝶会抱着他的腰,赖在他怀里,两个人一起在网上看小说,她的小手在郭祥的腰间往往极不安份,小巧的手指在肚皮上一圈圈画着,画着画着,就滑出了网上的小说,画出了激情的燃烧。
心里充满了爱,紫蝶笔下的小说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进展着,翻翻原先的文稿,才发现,生活里没有爱的影子,连文字都是苍白的。
郭祥的工作出奇的顺利,正在写一篇《电机参数检测与应用》的论文,平时管理一个大公司,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写论文,紫蝶就让他把资料和数据放在她这边,整日在网上查资料,翻书,整理材料,等他回来再一起慢慢推敲用词和段落。
电机对一个女子来说本来不是很容易的事,何况紫蝶原先根本没接触过这方面的问题,聪明的紫蝶虽然没有那张大学文凭,但任何数据对于她都不是很难的事情,在看过几遍之后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
郭祥翻看着论文,笑着“你真是个精灵啊,这么复杂的问题也难不倒你。论文写完了,你也成这方面的专家了。”
有时会静静地想,雪凝从来不曾燃烧起他的激情,也从来不曾关心他的工作,只是一味地做饭,洗衣,带孩子。与紫蝶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最完美的,生活的完美,性爱的完美,工作的完美,有妻如此,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在相互关心、相互支持、相互依赖、相互牵念中,忙了一个月,论文终于无可挑剔。
郭祥拿着科技成果一等奖的奖状归来时,一向冷静地他兴奋的笑着:“紫蝶,这都是你的功劳。”
紫蝶没有过多的惊喜和意外,一如平常的淡然,静静环着他的腰:“你幸福快乐就是我最大的满足,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再相见,请你记得我,记得我的好,也记得要好好地幸福着。”
“你是我的痴爱,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逃不开我的情网。”他掩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感伤的情绪却不可避免地悄悄漫延开来。
五
如往常一样,紫蝶揽着郭祥的腰在电脑上看小说,手机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紫蝶直起身子,从桌子角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递给了郭祥。
“是雪凝。”郭祥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接电话,脸色越来越严肃。
“出什么事了?”挂断电话,紫蝶担心地问,也暗暗记住了那一串手机数字。
郭祥更紧地揽住了她“明天雪凝带着浩杰来度暑假。”
浪漫甜蜜的气氛瞬间冷却。明天?!离别来得太快,一点防备的能力都没有,相聚只有一天的时光,泪开始在眼里慢慢聚集,紫蝶垂下眼睛,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怕一开口,泪便不可抑制。
“紫蝶,就只一个月。”郭祥温柔地吻她,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我爱你!”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安稳,紫蝶紧紧地抱着郭祥,生怕一松手就没了他的踪影。
该来的总归要来,该走的必定要走,天亮,郭祥深深凝望着她,好似要把紫蝶刻在记忆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为我珍重,好好地爱惜你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开,不敢回头看紫蝶泪眼汪汪的双眼。
日子又恢复了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紫蝶心神不定地守在房间里,满屋子都是郭祥的影子,时时刻刻都是无尽的相思。她如幽灵一样地晃来晃去,电脑上未完的小说就那么打开着,没了写下去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拿起电话又放下,她不能打,不能扰乱他的生活,不能扰乱他的心湖,也不能扰乱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爱他就让他安心,让他平静。
又开始了黄昏下的散步,迎着风,迎着海浪,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郭祥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与一个白衣的女子在海滩的另一边说笑着,看见了她,目光便追随了过来,雪凝顺着他的目光跟了过去,看到了飘飘若仙的紫蝶,好一个飘逸的女子!在心中暗叹着。凭着女人的直觉,这个女子定不寻常!
紫蝶转身飘然而去,留下了一个美丽的背影。
紫蝶终于明白,一味的沉迷会毁了自己,努力地振作,努力地把思维转移到小说中去,电脑前没黑没白地敲打着、忙碌着,让心没有时间思念。
夜已深,很静,只有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郭祥低沉充满磁性的男中音“紫蝶,快开门!”
紫蝶打开门,郭祥带着一脸的酒气进门,一把抱住了她“紫蝶!紫蝶!!”
“我在!”她轻柔地把他扶进了房间,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脸,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郭祥拉着她,疯狂地吻她,从没有过的疯狂与激烈。
激情过后,紫蝶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地问:“你怎么过来了?雪凝会不会担心?”
“不提她!”郭祥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地火气。
“究竟怎么了?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再说她一个人在家不容易,大老远的来了,就呆这么几天,别和她闹别扭,遇事让着点。”
“她好,她哪里都好,对我对孩子对父母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可是,可是……”他苦笑“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她三天都不让我挨她的身,说是不舒服。我和同事喝酒归来,她又说讨厌我嘴里的酒气,我一气就摔门出来了。”
“就为这啊……”紫蝶觉得好气又好笑“她可能真的不舒服,你就多担待着点。”
“我担待,我担待了这么多年!她是个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每次都弄得我也没了情绪。”郭祥说出这么多年的苦恼“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性爱可以是这个样子,这样的心旌神摇,才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紫蝶红了脸,轻轻地推他起身“走吧,今晚不留你,雪凝还在家等着你呢。”
郭祥伸出胳膊抱着她“不走,让她等吧。”
紫蝶拿开他的手,拉他起床“别闹脾气,我知道等人的滋味,别让她在家伤心。”
“唉!”郭祥长叹了一声,顺从地穿上了衣服“紫蝶,你为何要待我这么好?对她这么好?”
“我爱你,爱屋及乌连带着也关心她,不想看她伤心,毕竟我们两个都是这么的爱你,更不想让她难为你。”紫蝶深深地看着他“我恨不能让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可你是她光明正大的丈夫啊。”
郭祥紧紧地抱着她,许久不肯放手,紫蝶狠着心把他推进了夜色中。
六
于雪凝听着门“咣铛”一声关了,郭祥赌着气走了出去,泪静静地顺腮而下,从没想过郭祥会因此而大发脾气,她不知道别人的婚姻是什么样子,别人的夫妻生活是什么样子,她天生冷淡,不喜夫妻情事,一直以来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辞,郭祥从不曾勉强她,虽然脸色不悦,却不象今天这样大发雷霆。
听着表针一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得触目惊心,竖着耳朵听门外的脚步声,半天没有丝毫的动静,他会去哪里呢?喝了那么多的酒万一出点事情可怎么是好?十分的后悔,干嘛呢?他是一个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分离了那么久,夫妻亲热也是正常,自己何必要扫他的兴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过份,越想越坐立不安,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拿着电话就打,想和郭祥道歉让他回来,电话拨了出去,铃声却在房间里响得刺耳。原来他气恼着,手机放在桌子上,什么也没带就走了出去。
泪又一次涌上来,干脆关上灯,就坐在黑暗里担心着、哭泣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开灯的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郭祥看着雪凝坐在房间里,也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了?”雪凝缓了口气,柔声地问。
郭祥没理她,抱了床毛巾被径自在沙发上躺着。她抬头看了一下表,已是午夜二点,气也上来了,这么晚回来,害别人提心吊胆,关上灯,再没理他,也自睡了。
第二天,谁也不理谁,雪凝做饭,郭祥吃了就去上班。回来依旧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乖巧的郭浩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看看两人都冷着脸,躲到一边去了。
雪凝越想心里越气,那么长时间不见,大老远的带着孩子来看他,满心指望夫唱妇随,和和睦睦,那知道竟是来看他的脸子啊,洗碗的时候故意弄得碗筷“叮铛叮铛”地响。
听着她摔盘子摔碗,郭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谁家年少夫妻不是情深意重,偏偏这一个这么的不解风情,越发思念紫蝶的长发,紫蝶的温柔,紫蝶的甜美,紫蝶的热情,紫蝶的善解人意……紫蝶的种种好。于是一个人就到电脑上去看小说,一直到深夜。
隔天,上班的时候,紫蝶的电话打过来,听着她柔软的声音,郭祥对着手机只低低地说了两个字:“想你!”
“我也想你,”紫蝶柔柔地轻笑着“还和雪凝别扭啊?大老爷们可不能那么小气,晚上陪个笑脸,说句好听的话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女人不就喜欢听好话嘛!”
“我不——不向她说好话。”郭祥也微笑起来“好听的话说给你听。”
紫蝶轻叹了一声,挂了电话,自己又何尝不想与郭祥朝夕相处啊?如果她是雪凝,定会时时刻刻地赖住郭祥,好好地补偿分离的苦,这个雪凝啊!只是自己又是何苦呢?相思苦不堪言,反替人家夫妻劝起架了,又替别人担什么心啊?
郭祥没有再碰雪凝的迹象,与她的冷战继续着。雪凝心中后悔不迭,却不肯拉下脸来向郭祥道歉,夫妻间的事情又怎好意思开口,总不能自己主动去勾引他吧?何况也不知如何勾引啊?
雪凝私下思量,是不是这几年郭祥一人在外,另有新欢呢?暗中留意,除了那晚两个小时不知所踪外,上班,下班,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没有任何有外遇的蛛丝马迹,暗中查过他的手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遂放宽心,脸色渐渐和缓下来。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气氛不再那么僵冷,会在郭祥看小说的时候倒一杯茶过来,每天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放整齐放在他的枕边。
紫蝶自然没再打过电话,郭祥那边本来就鸡犬不宁的,谁也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雪凝不过只呆一两个月的时间,思念再苦,只有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情意却漫无边际地滋长着。她压根就没想过取雪凝的位子而代之,如果郭祥是这般随意喜新厌旧的人,有一天也会轻易地把她给换掉,那种人就根本不值得用心地去爱。同为女人,更能体会女人的感受。所以,只有尽量劝着郭祥容让雪凝的小缺点、小脾气。
郭祥在深夜瞪着天花板,偶而也会想,如果紫蝶是他的妻会是世上最完美的婚姻,平静,祥和,相敬如宾,没有争吵,没有冷战,又时时刻刻充满了柔情,充满了激情。离婚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慌然失措。
七
早上,紫蝶正安静坐在电脑前写小说,郭祥忽然过来,脸色非常的不好,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马上要回家乡去,父亲在家门口被汽车撞成重伤。”郭祥尽量维持平静,但依然抑制不住心底的惊慌“我怕你担心,特意来和你说一声。”
“情况如何?”紫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你买票了吗?”
“好象还在昏迷中。已买好机票,下午就走。”
担忧的情绪遮盖了离别的忧伤,紫蝶返身进屋,拿出一张信用卡塞进他手里“钱不算多,你拿着以备急需。”
“我不能用你的钱。”郭祥推辞着。
“算我借你的,用不到回来再给我。”紫蝶幽幽地叹一口气“我没了父母,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虽然我今生永远不可能当面叫他一声父亲,就让我尽一份心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祥只得接过来,紧紧地抱了抱她,匆匆而去。
郭祥三口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医院里挤满了人,母亲,小妹,妹夫,小弟,弟媳。小妹郭云一看见郭祥,就扑到他怀里哭开了“大哥,你可回来了,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大哥在,不怕。”郭祥拍着妹妹的背,看着母亲,母亲在一边眼睛红红的,用手抹着眼泪“妈,爸爸情况如何?”
“昏迷了四十八小时,还在抢救中。”小弟接过话来。“而且我们的钱已不够用了,幸亏你们回来了。”
郭祥心中也充满了担忧和惊慌,但在弟弟妹妹面前,不能流露丝毫的慌乱,“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哥想办法。”
郭祥出生在鲁西北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前几年兄妹三人一起上学,家里经济很是拮据,现在都已成家,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但弟妹刚成家,郭祥去年在城里刚买了房子,也不是很宽裕,虽然同学朋友也可以借一部分,此时已入夜,一时半会也无法筹集到那么大的一笔费用,想起了紫蝶的信用卡,她的钱刚好在紧要关头派上用场,暗暗感激紫蝶的细心。
雪凝柔声地安慰着众人,忙着照顾大家吃饭,又打发母亲与小弟他们回去休息。
深夜,雪凝奔波了一天,趴在长椅上睡着了,郭祥守在急救病房外,望着病房内一直昏迷的老父亲,身边没有了人,所有的脆弱全在此刻流露,一任泪水长流,眼前晃动着父亲为他们兄妹的学费起早贪黑忙碌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呼喊“父亲,你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腰间的电话振动了几下,紫蝶柔软的声音含着焦灼“郭祥,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中,”郭祥声音哽咽着“紫蝶,我怕——怕父亲再也不会醒来。”
“郭祥,他会醒来的,大家的爱会唤醒他的!”千里之外的紫蝶眼里含着泪“相信我,我和你同在!”
“谢谢你!”郭祥低语。
紫蝶挂断了电话,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我不要你的谢谢,我要的是你心里有我。
雪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泪光点点地看着郭祥,没有说话,尽管有太多的疑窦,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是计较和过问的时候。郭祥是脆弱的,而她,只有用女人的坚强与他一起面对这生死关头,静静地抱住了郭祥,与紫蝶说着同样的话“父亲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
郭祥守在病房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谁劝也劝不走,雪凝里里外外忙碌着,好说歹说劝他吃一口,柔声劝着“你是我们大家的顶梁柱,要是再熬垮了,我们就真的不知怎么办了。”郭祥就呆呆地端着饭碗望着病房里的父亲发呆,吃两口又把碗放到一边去了。
整整昏迷了半个月后,郭祥的父亲终于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我这是在哪里?”
所有的人都喜极而泣,郭祥眼前一黑,一头裁倒在地。
八
雪凝伸手拭了拭他的额头,好烫!前两天就听他有点咳嗽,还以为是一个劲抽烟抽的,忙着照顾大家,也没往心里去,何况就算小小的感冒也不会怎样,偏偏这一忽略就出了大问题。
送进病房检查,感冒加上心力交悴引发了心肌炎,需要住院治疗。
郭祥这一病倒,可苦了雪凝,要时刻关注父亲的情况,要照顾大家的饮食起居,还要照顾郭祥的日常生活。
郭云拉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大嫂,你光照顾大哥就好了,父亲那边有我和咱妈呢,你也注意休息,咱们家可不能再累病了一个。”
“小云,我没事。”不过半个来月,雪凝人整个瘦了一圈,憔悴而苍白。
又是深夜,紫蝶按捺不住担忧的心情,再一次拨通了郭祥的电话,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了好久,就是没有人接。怎么了?心中万千的思绪涌了上来。一来问问情况,二来还有另外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告诉郭祥,只是先问明了情况才说,另外那件稍迟些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时间还长。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听到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你好,哪位?”
紫蝶迟疑着“请问郭祥在吗?”
“他睡着了,我是他的妻子,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我没什么事情,只是问问他的父亲如何了?”紫蝶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后悔死自己了,早知就不打这个电话,只是他为何不接?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谢谢你的挂念,父亲早几天就醒了,请问你是谁?我明天转告郭祥一声。”雪凝的礼貌与周到令人无可挑剔。
“谢天谢地,终于醒过来了!我是郭祥的一个朋友,你不用告诉他了,我也没什么事。”话说完,紫蝶苦笑,我是他什么人?朋友?是朋友吗,不应该是朋友?亦或是情人?虽然五年来一直是许磊的情人,但是却不承认自己是郭祥的情人,那样就侮辱了和郭祥之间的这一份深情。爱人?于雪凝才是他的爱人。那么,自己对郭祥而言,究竟是一种什么身份?
只是郭祥呢,他为何不接电话,而是雪凝接的呢?如果可能,就想这么坐飞机到他身边看个究竟,可是又以何种身份、何种面目出现在郭祥的面前?雪凝的面前?大家的面前?一时之间,情绪就这样浮浮沉沉,魂不守舍。这时才深刻地明白,妻子的身份对一个女人来讲是何等的重要。
雪凝守在郭祥的病床前,也是心情复杂,一个女人半夜三更的打电话,意味着什么?依稀记得刚回来那夜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郭祥叫着“紫蝶”接电话,刚才的电话虽然话语中没有破绽,但是对父亲的那份关切却又超过了一般朋友。她究竟是什么人?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想。还有,那晚的医疗费用郭祥一下子就用信用卡支付了两万,这信用卡又是哪里来的?自己怎么从来就不知道?手头倒是还有点积蓄,存在银行里当时是提不出来的。
如果郭祥不是病了,又得知父亲的情况在逐渐的好转中,早早睡了;如果不是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振动,她不会接这个电话,也就无从与这个女子有接触,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的疑惑和不解。
第二天,雪凝微笑着告诉郭祥“昨晚有一个女子给你打电话,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
郭祥微微一振“她没说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问问父亲醒了没有,接着就挂了。”
是啊,紫蝶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担心父亲,担心他,自己生病的事情又何必告诉千里之外的她呢。郭祥愣愣地看着窗外,许久才回过神来“你去看过父亲了吗?今天如何?”
雪凝见他神色有异,却不好再问,轻声回答“父亲好多了,你别操心,医生说如果没什么大碍,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郭祥看着她,由衷地说。
“这么多年的夫妻,还说这种见外的话。”雪凝平静地说“我辛苦没什么,只要大家都平安就好。”
经历了生死关头,平安的确是每个人心中最真切的愿望。
九
郭祥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与父亲同时出院回家。
夜风轻吹,与雪凝搬个小马扎坐在院里看天上的星星,城市浮躁的天空看不到如此清晰明亮的星星,月光下的雪凝肤白如雪,虽然一月的劳累令她憔悴,但眼睛依旧那样清纯、明亮地凝视着他,郭祥心一动,朝她伸过手去。
十指相握,雪凝静静地把头依在他的肩膀“郭祥,你还需要好好休息,父亲已没什么大碍。我想辞职带着浩杰去深圳,方便照顾你,到那边找个工作,以后任何事情都要一起承担和面对。”
“好!”郭祥点头,这一点头,点尽了与紫蝶的一段深情。
“另外,”雪凝的声音柔和,如梦如幻“父亲那晚的住院费我知道是你借的,明天我从我大哥那里拿来先还了人家,大哥是自家人,慢慢再还不迟。不管怎样,都谢谢她,缓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好!”郭祥只有一个好,心却渐渐痛了起来。雪凝一切早已了然如胸,却故作不知,他还能说什么?一边是患难与共,一边是刻骨铭心,不能取舍,却势必取舍,谁都不想伤害却势必伤害,及时抽身,给紫蝶一个空间,给雪凝一个天地,也给自己一份宁静。只是,紫蝶,今生相逢,只有负了你!
紫蝶压抑着自己不再打电话,但是却下意识地等着,等着郭祥给她一个电话,或者只是一个平安的信息,有时也希望突然听到敲门声,郭祥会奇迹般地出现在面前,一天又一天,丝毫的音讯也没有,等待渐渐变成了煎熬,变成了无奈。但是日子还得继续,吃饭,睡觉,上网,一切都了无生气。
黄昏,百无赖聊地走在街上,夕阳从周围林立的玻璃窗上反射下来,剌眼又让人心烦意乱。
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妻牵着手在夕阳里慢慢地朝海边走去,女人左脚和左手十分僵硬,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却不用拐杖,努力地朝前走,男人不时用手扶她一下,脚步始终跟着她的脚步,不快也不慢,低声说着或许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年少的往事。一条并不漂亮的狗跟着,始终不离一米的距离。
紫蝶缓缓地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他们年轻时曾有怎样的故事,亦不知道他们会这样静静地相伴到何时。
我只想这样静静地陪着你走
在黄昏里慢慢地走过一生
你的眼里有我毕生的幸福
我是你永远不变的依恋
泪慢慢地滑了下来,郭祥,我会是你永远的依恋吗?又有谁会静静地陪着你走过一生?紫蝶泪流满面地回到家里。
门口,赫然站着一袭白衣的雪凝。
泪痕未干,心却沉了下去,默默打开门,把雪凝让了进来。
雪凝环顾了一下房间“紫蝶,我们见过!”
“是!”紫蝶倒了杯水给她,静等着她开口。
“郭祥很忙,没空过来,让我把信用卡还你。”雪凝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把信用卡掏了出来“谢谢你,你的卡在紧要关头派上用场,也谢谢你对郭祥的照顾与关爱!”
“我们是同一种人,如果可以,可以成为很好的姐妹!”雪凝看着她“可惜……”
她告辞,紫蝶自始至终静静地看着她,雪凝在临出门的时候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她“紫蝶!郭祥要你自己珍重!”
紫蝶傻傻地看着雪凝渐渐离去,泪如雨下。珍重!爱到最后,只有珍重!不管他们回乡发生了什么,对于紫蝶,却只有珍重!而郭祥,却连亲自与她告别都不肯,所以也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相思早就无从寄,我却空自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其实相思从一开始就根本无处可寄啊!
她流着泪开始打点行装,开始慢慢整理房间里的一切。她要走了,离开这伤情地,离开这情人的身份,带着孩子去过一种与世无争的日子。
十
五年后,初夏。
于雪凝接到了紫蝶的电话,她的电话一换再换,不知道紫蝶是如何知道她的号码,倒是郭祥的电话号码一直未曾换过,或许他亦下意识地等待紫蝶的消息?仅仅只是一个平安的消息?
“雪凝!”过了五年,紫蝶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柔软。“我住在靠近市里的渔村,请您过来一趟,有事情要交待你。”
五年来,与郭祥的生活平稳,没有波澜,每每午夜,雪凝会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想着她为郭祥所做的一切,心却一直愧疚着。郭祥常常会在下雨的黄昏,望着窗外蒙蒙细雨呆呆出神。
雪凝放下电话就赶了过去,在靠近海边的小村里,有一个小小的院落,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花,无数的蝴蝶与蜜蜂在院子里翩翩起舞。雪凝朝着院子走了过去,院子里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花丛里追逐着蝴蝶,紫蝶瘦得不成样子,歪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爱怜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浓浓的柔情。
那个女孩子俨然是紫蝶的翻版,只是那双眼睛,雪凝实在是太熟悉了,与郭祥的眼睛一模一样,就只一眼,雪凝便断定,这是郭祥的女儿!
“雪凝!你来了!”紫蝶并没起身,笑了,笑得很脆弱、无力“我一直在等你!忆祥,过来!”
“妈妈,来了!”忆祥捏着一只花蝴蝶飞舞了过来,到妈妈跟前,手一松,蝴蝶在她头上转着圈子翩飞着。
忆祥!雪凝眼前一热,泪聚在眼中,她叫忆祥!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忆祥,一直靠忆祥支撑着!
“雪凝,我不行了!二年前查出了白血病,我一直在坚持着,但是,却终究熬不过这个夏天了,忆祥就交给你了!”紫蝶眼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雾,她不用多说,知道雪凝在进门的时候就已明了忆祥的身份来历!“忆祥,从今后这位阿姨就是你的新妈妈,你不是一直要爸爸吗?你爸爸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爸爸,她会带你去找爸爸的!”
“不!”小忆祥哭着“我不要新妈妈,我也不要爸爸了,我只要你,我只有一个妈妈!”
“忆祥,乖,妈妈要走了,要变成蝴蝶飞走了!”紫蝶紧紧地搂住她“新妈妈和爸爸会好好地照顾你的!”
“不!紫蝶,我去给郭祥打电话,你别放弃,我们去最好的医院,去找最好的专家,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雪凝泪流满面,此刻她才真正的后悔,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定会选择离开,而不让紫蝶一个人艰难地带着孩子。“郭祥一直在想着你,念着你,你不能就这样忍心地离开他!”
“没用了!我等不到郭祥来了!桌上有我给他的信,你给他吧!”紫蝶一个字一个字费力地说完,带着无限的眷恋、无限的深情在花丛中、蝴蝶飞舞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紫蝶!紫蝶!!紫蝶!!!”任凭再多的呼喊也叫不醒她了。
“紫蝶!”正在午睡的郭祥突然从梦中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紫蝶,五年来没有你的音讯,你在哪里?可好吗?
当雪凝流着泪抱着忆祥进门的时候,郭祥就知道,那个梦是真的,是紫蝶来向他告别。
“紫蝶去了,这是她给你的信!”
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笺,信笺上角画着一只翩翩欲飞的紫色蝴蝶,下边是紫蝶娟秀的字迹:
我是一个紫色的精灵
带着千年的企盼
翩然飞过你的心间
用我一生的深情
换来片刻的停留……
郭祥手一松,那张信纸就如蝴蝶般飞到窗外,依稀是紫蝶翩然的身影在不停的飞舞,他抱起忆祥,泪如雨下……
(全文完)2007·5·2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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