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归

今晨醒来，心如蜜浸。昨夜又做了个梦，一个离乡后做了无数次的梦。

梦里，在草木葳蕤的山坡上割草。右手是寒光闪闪的镰刀，左手是青翠欲滴的绿草。不远处，与人共养的大黄牛，津津有味地吃着绿汁欲滴的草。四蹄踏雪的山虎，一会儿在身前跑，一会儿在身后跳，一会儿在草坪里翻滚，一会儿咬着大黄牛的尾巴摇。脖子上柴胡黄花菜换的大铃铛，随着它的奔跑跳跃，发出悦耳的“叮铛”声。

爬在干净如洗的井台边，下巴放在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玉的青石井沿上，看着映着一只飞鸟，两片白云的井水。一会儿啊啊大叫，一会儿嘻嘻傻笑，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摸额抚颊。叫声，笑声，鬼脸，怪样，打破了老井的千年沉思，宽容的笑慢慢地漾开，与白云飞鸟拥抱，与石壁青苔亲吻。

在碧波荡漾的石头河边的长条石上，汗水满脸地淘洗着一家六口的吃穿盖铺；在石头河的那块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面的椭圆型的青石上一丝不挂在爬着，手拍水，脚打浪，稚嫩无邪的笑声飞上云霄，拥着云猫儿云狗儿舞蹈；在石头河边草坪里的桤木树下，和伙伴们过家家，做游戏；拴在桤木树上的牛儿，看着小主人来来去去，像个老人，一脸的慈祥；在石头河中央的大青石上，托腮静静地看着在滢滢绿水里一蓝如洗的天，洁白如棉的云，鸣声清越的飞鸟，草木葱茏的山峦，静若处子的房舍，岸边枝虬如龙的柏树繁叶滴翠的桤木、长发飘飘的水草，吞水摆尾的鱼儿，如花盛开的水母。一任思绪飞上蓝天，与白云飞鸟共舞，与山峦房舍相拥，与绿树翠草牵手，与鱼儿水母嬉戏。

半躺在节节草如毯的池塘陂坡上，看叔伯大哥婶子们车水，看额头抛珠，背脊撒玉，听山歌婉转，水声哗哗。在田埂上倚着柏树，看人和牛在亮汪汪的水田里推波翻浪，小牛犊一会儿在前面跑，一会儿在后面追，一会儿看着水中的影子出神，一会儿在水里打滚，像个稚气未脱天真烂漫的孩子。

立在麦芒摇曳的麦地边，立在飞花如雪的玉米地边，立在绿波起伏的稻田边，立在流金溢彩的菜田边，看麦浪翻滚，清香沁腑；看长袖漫舞，红缨飘飘；看绿禾扭腰，稻香扑鼻；看菜花婆娑，蜂蝶嘤嗡；看镰映骄阳，歌声嘹亮；看草人排队，鸭寻遗粒；看去岁的辛劳，今春的收获。

在木格子小窗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同学欢笑，用笔绘明天，用墨染将来；在坑洼不平的操场上，唱国歌做体操，踢毽子跳皮筋，在水里描眉，在沙上写字；在校园地里，除其糟粕，浇灌精华，尝试辨识，体会辛苦；收获知识，收获快乐。

在蜿蜒曲折坎坷不平的马路上，携风散步。看暮色四合，灯火渐燃；看月儿轻移，星儿睁眼；看峦披银纱，林沐清辉；看萤火虫打炮笼，兔子们耍白骨；听母唤稚子，牧笛声声；听河水吟唱，林涛阵阵；听蛙鼓震天，虫琴悠扬；听夜枭展喉，鼠哺儿忙；听犬迎归人，柴菲吱呀；听酣声悦耳，呓语呢喃；赏夜的繁华，醉夜的宁静。

坐在园畦边，听杏花儿开，桃叶儿落；听丝瓜藤儿长，东瓜蒂儿掉；听茄子穿裤子，豇豆挂帘儿；听黄瓜爬架子，南瓜量畦埂；风儿莲步轻轻移，瓜豆清香润肺腑。

立在山村的身边，看春回大地，生机盎然；看麦芒耀眼，笑声盈耳；看春收夏播，热火朝天；看夏雨如注，河堰漫溢；看间苗除杂，杀虫防病；看禾舞豆蹈，丰收在望；看秋色满眼，颗粒归仓；看犁铧来去，沃土翻滚；看麦种下田，油菜搬家；看冬天雪舞，寒风呼号；看烟锁山峦，雾绕丛林；看塘火热烈，老少围坐；看岁尽年来，春风又起；品耕播的辛劳丰收的喜悦，赏四季的更替万物的衰荣。

2007年6月28日晨与剑阁老城蜗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