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啊有什么千万不能有病!当我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

——题记

人有些时候不信迷信活动也是不完全科学的。尤其是象我这样半年内三进医院的人。我暗自嘲讽自己，这是不是皇宫中的三进宫？第三次踏进医院的那天，心静得出奇。五月的槐树花散发出阵阵清香。想想昨天我还和艳一起摘槐花交给邻居家奶奶帮我们做吃槐花饭，仅隔一天我又躺在了医院。艳送我来医院的路上，神情暗然，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冰凉的手。我感觉到那份无以言说的关爱与鼓励。

而今天，我又返回家中坐在电脑前，回首五月所带给我的伤与痛，带给我的苦与泪，我依然不能自己。而最最不能释怀的并不是完全的自己，而是我的病友，一个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农村小姑娘。

她叫王玲霞，这是她的真名。我未经她本人同意擅自写下一段她的故事。我知道，她在那个住着窑洞的家看不到我的文字，更不可能想象到我会写下她的情况，甚至于我现在也不知她在哪里，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粗心的我在她走后才想起，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和她是同一天入院的，刚踏进病房时心底的确不是很舒服，可是内科病房爆满，仅有的这张床我只好将就了。这个病房靠走廊的最边，除了偏僻点之外，倒是蛮清静的。还可以每天俯瞰远处的风景，也就做罢。

我喜欢每晚坐在病房的窗前看窗外的黄昏以及日暮时天空飘然而过的云彩。我是一个喜欢和自然融为一体的人，一个在病中依然充满幻想与童话的人。当第一眼看到玲霞时那根粗犷的辫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每一个注视到她的人都会被她的辫子所吸引。那黑而亮的辫子是玲霞的某种象征。如果不是我看了她的病历单，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我眼前胖胖的女孩子已经是双肾综合症后期。由于我强烈的呕吐，这次住进了内科消化科。做了玲霞的病友。玲霞起始很排斥我，她排斥一切城市的鄙视和友爱。她象一个孤独的使者，拒绝一切外界的东西。包括这个病房的我和另一个病友。

我喜欢看书，无论是在病房还是室外，只要是我喜欢看的时候我常常会捧本书。其实我知道，大多时候书中的内容我根本无从回忆或是无从记起，喜欢这样渐渐地成了一个习惯而已。我的背包里大多时候都会随身携带一本散文集或是诗集或小说。每每忧伤痛苦时，疲惫不堪或是想让自己静默点，书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会拥着书入睡，拥着书流泪，拥着书微笑。而我并不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我内心深处一直自卑我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一个不为外界所知的人，当玲霞走进我的心中时已是我们入院第三天的事情。大夫给我做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开出了一系列的化验清单和各项体检。玲霞也一样。第三天一早，也是我检查最多的一天，从心电图到彩超到拍片到所有器官的b超检查以及血检。我在不停地奔波在楼上楼下。这个季节，医院里的病人象赶集似的在每个科室外抢着排队。毕竟我是本地人，对这个医院也有些许的了解，玲霞每每检查一项总要许多的时间，一方面她的病情较重，最重要的是医院也有些时候并不能做到公平公正。一个乡下的女孩子和一个乡下的父亲总是被人挤到最后。这些我是在做彩超时听她父亲咕噜一声才知道，心底的那份痛如锥刺般。接下来凡她和我一样的检查我拉着她一起去做，慢慢地我们熟识了起来，慢慢地她也开始和我主动说话了，那些虽掺杂着家乡话的普通话令我往往感动和惊愕。

“玲霞，你看书吗？”这是我第一天晚上主动躺在病床时和她说的第一句话。这个孩子，三天内除了检查外很少下床行走。每天半侧着身，遥看窗外的景色，神情空而忧。她没有应答。她总是这样，隔壁床问她时她也一样的反应。她的父亲，一个满脸沧桑的约五十多岁的男人（后来我才得知，他今年刚四十八岁）每天神情漠然地陪着女儿，整天也很少说句话，每天给我最深印象的是他从家来时背的包包里颤抖得掏出几个馍馍来，就着几瓣大蒜，和一杯白开水就是他们父女每天的食餐。我们每天买来新鲜的包子和别的，无论怎么劝说他们也不吃，我不知这是一种骨气还是一种别的？我只知道当时大夫说让小女孩每天的营养要好点时，那种说不出的痛在心底滋生，我是一个多么脆弱的女子，我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记得那是我入院第四天了，陆续的化验报告单和各项检查的结果已经呈现在主治大夫面前，我也开始每天接受治疗输着几瓶的液体，打着各种针，吃着中西药。三管齐下的治疗让我每天显得很软弱。可是依然每天带给别人微笑与快乐。也许是我的真诚与执着感动了他们父女，终天在我一次次地要求下接受了每天不再只吃馍馍的结果。每天看护我的姐姐和朋友给我送饭时也会带上他们父女的。我们的关系也一天天亲密起来，陆陆续续我知道了一些玲霞的情况。

那是一个怎样的农村？在这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仍旧住在没有灯火通明的窑洞。那是中国甘肃庆阳地区的一些乡镇，这种窑洞的生活方式在现今甘肃的许多农村还存在着。我想象不出那黑漆漆的窑洞里埋藏掉女孩多少的梦想与追求？想象不出那高高的山坡上每天一个病中的女孩子赶着牛羊顶着火红的太阳那张红红的脸庞下流下的苦痛的泪水？却还要带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还有一个家中花费近二万元买来的弟弟。提起这个弟弟，我当时差点没over了！我对那个愚味无知的父亲发了不小的脾气，好象玲霞是我的亲人，是我的事情一样。可是那个满脸写着无奈的父亲告诉我说，那个贫穷的地方没有儿子是无法想象的痛苦，是被人耻笑的挖苦的对象，没有钱不要紧，不能没有儿子！我为他悲哀，也为中国千百万这样落后的地方悲哀！！

玲霞的病越来越重，已经病了近一年的她全身发肿，十五岁的女孩子看上去个子只有一米四五左右，只有那根大粗辫发着黑亮的光，为玲霞增添一份生的希望，玲霞每天早上小心翼翼地收拢着她的辫子。第五天，玲霞父亲告诉我说，又欠费了。那股伤痛揪着我的心，欠费意味着停药，意味着停止治疗。这个医院（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是这样）不是我们普通人能住得起的，拿我来说，第一天的千元押金第二天也通知我欠费。三姐帮我去交钱，回来告诉我楼下的吵闹景象皆因为收费太高带来一片谩骂与责怪声。穷人啊，有什么千万不能有病？这不是你所能病得起的！伤痛可以忍受，可是心痛无法忍受呀！我不能原谅她的父亲的愚味，宁愿花费家中所有积蓄去买那个不到三个月大的男孩儿，却没钱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病？家中的他的女人正全心全意带着所谓他们的儿子，而这个休学一年多只有十五岁的女儿辗转反侧到处治疗，每到一个地方，住上不到十天院，交的千元左右的钱没有了，就出院了，等过几个月再凑点再住院，这样的治疗我不懂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我只知道那个女孩的双肾已经很严重，从她的主治医生的口中得知，她不能出院的。如果这样再折腾，只会越来越重。我没有能力帮她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只能在这些天负责点他们的伙食而已。三姐也很伤心，她给女孩子每天买点糕点什么的，也只能尽微薄之力了。每每三姐和我说起这些时我俩会流下动情的泪。而我面对这样一个破产的企业，实在为自己不能帮助玲霞而感到自责。我此时突然感觉到物质的优越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地重要，之前想我是一个多么清高的人，清高又不能治病？？这个社会中，我为自己这样的人突然也感到悲哀。

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我由于离家较近，晚上要求回家去住，大夫也同意了。当我第二天踏进病房时玲霞的床上已经收拾整洁离去了，留给我的只有我床头上那张报纸上写满我名字的纸张，我看着那一遍遍“婧姐”的稚嫩的字体，我忍不住哭了。我说过的，要送她一本书的，要送她喜欢的东西，可是玲霞你怎么走了呢？我知道你昨天送检的尿液里还需要住院治疗的消息，我知道你渴望读书的眼神，我知道你还在等着我的那本《智慧日记》，我知道你在等着我给你讲故事，告诉你自信自强不能向命运低头与屈服，你知道吗，我还有好多好多要告诉你的话，可是，你走了，留给我的只有那根粗黑的辫子闪着光……

玲霞出院走了这个病房陆续地进出着另外的病人可是我知道那个病中的女孩子回家后仍然要做饭要带孩子要伴着我的心痛一起玲霞你一定要坚强一定……

2007-06-05草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