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喜好书法,几十年常习不辍。退休以后,更是练笔日勤,乐此不疲。
耳渲目染之下,也曾提笔苦练过一段时间。虽然由于生性愚惰,字始终没有什么长进,但看的多了,听的多了,对于书法的欣赏水平却自以为长进不少。
笔随心动,几尺素笺之上,或庙堂钟鼎、正大光明,或行云流水、飘逸灵动,或古朴拙雅、妙趣横生,墨迹淋漓之间人生体悟也随笔而出。
(一)
不论真、草、隶、篆,无论功底深浅,所有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书法作品,无不渗透着一个“正”字。自成一家的,布局精巧,个体用笔多变化,然通篇皆俯仰生姿;功力稍浅的,横平竖直,用笔四平八稳,看着也不失衡。
很多人学书多年,也不缺乏理论、技巧,但作品给人的印象却总失之于浮滑媚俗,可知做到“正”也并非易事。
“帝问用笔之要,柳公权答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帝笑称:以书谏人也。”
写好字,必须先做好人,做好人必须先正心。所谓字如其人,心无杂念,用笔才能做到一意贯之,毫无停滞;存有过多功利之心、邪杂之念,笔端必有流露,即使可以用技巧淆人耳目,但在行家眼中,不值一提。
不惟书法,世间万事俱是如此。心不正,事难成,虽然一时难以判断,时间一久,优劣自现。
傅山有句:宁拙勿巧,宁丑勿媚,宁支离勿轻滑,宁直率勿安排,不仅是论书名言,也是做人真理。
(二)
心正即可求变,不求其变,难以称雄。
笔笔有来历、字字从古法,没有自己的特色,充其量成一书匠。
张芝变“章草”为“今草”而为“草圣”,钟鹞变“隶书”为“真书”而为“正书之祖”,颜真卿“一变古法”创立颜体,其他如苏轼、郑板桥等书法大师都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个性而流芳书坛。
放眼古今中外,墨守陈规决难成大器。
而今世界,发展一日千里,不求实,不学习,不思考,不创新,不创造,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永远落于人后。对于个人、集体乃至国家都是如此。
在这点上,几千年前易经里的“与时携行”直到今天的“与时俱进”的哲学思想与西方哲学中的“扬弃”观念倒是一脉相通。
(三)
心正、有变还需蓄势。
“笔笔呼应,字字接贯,前后左右,一气相生”,这就是书法所谓的“势”。曾观王阳明“龙江留别诗卷”拓本,三米长卷疏密、连绵得当,始终气贯于内,犹如江河奔腾而下,一泻千里,让人欣赏时不忍略有停顿。
蓄养、渐修方能成“势”。蓄养要保存识记,多思积力,就是李可染所说的“采一练十”;渐修是体味顿悟,生命跃然,即“胸有成竹”。
由此可见,蓄势的过程也就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
不积硅步,无以致千里;不积细流,无以致江海。做任何一件事,都不能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急功近利,做事不做充分的准备积累,妄图一蹴而就,无异于吃人说梦。
(四)
大家书法作品多能“显藏并使”,收放自如,善用线条的浓淡干湿变化、笔锋的转折露藏产生不同的意态。过于显则盛气凌人,过于藏则软弱无骨,即书论所谓的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
以我的理解,“显藏并使”与刚柔并济、不卑不亢使同一个意思。
得意时需收敛,失意时不颓废,也就是所谓的胜不骄,败不绥。
一显一露之间,做人之要亦蕴涵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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