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朋友对我讲述的真实故事，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文中的主人公都用了化名。

如约地来到“梦湖”咖啡屋，荷早已落座。端庄文雅的她穿着西服套裙，齐耳的短发，美丽成熟的脸上却依然有着几分清纯。搅拌着浓浓的咖啡，她优雅地抬头，望向窗外明明灭灭的街灯。华灯初上的时节，咖啡屋里人不多，优美动人的音乐在缓缓流淌。角落里，几对情侣在喁喁私语。她慢慢地将目光收回，望向我，说道：“清，你说，还可能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岩和伟的事情，有时候便会想一些很无聊的东西，就像是幻想自己跟岩或伟一起生活，然后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清，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可恶的女人?……”

在荷低低的倾诉声中，我的思绪渐飘渐远，来到了荷那些浪漫动人的感情故事之中……

岩是荷的初恋。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曾经很受大家的推崇，大家都认为他们将会是最好的一对。没想到造化弄人。荷从外院毕业即成为县城一名外语教师，而岩却成为一名威武的人民警察。因为作为一名警察，而且在外地工作，生活中有着太多的清苦和危险，荷的父母极力阻挠这门婚事。荷和岩终因无法与之抗争而不得不分手。分手的时刻令人心碎而无奈，分手的情景被岁月深深镌刻进彼此的灵魂深处。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不忍离去的岩毅然撕掉当晚的车票，决定次日凌晨再走。在车站一间简陋的房间里，他们相对而坐，默默地凝视着对方。夜渐渐深了，寒冷在这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房间里肆虐，看着荷冻得牙齿打颤，岩把她围进被子里，自己则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一会儿，看到忍不住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的岩，荷说：“岩，来暖和会儿吧，一会儿再换我”。岩点头。就这样，整整一晚上，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换着取暖，待到天边露白，他最后一次细心给她掖好被角，她疲倦地睡去而他则黯然离去。纯纯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甚至连一个吻，一个拥抱都没有。此后，整整五六年，他们再没见过面。只是听同学说他后来很快结婚了，妻子貌俗素质又低，她听了心中钝钝的一痛。又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季节。一天，已结婚成家并迁住西安的荷因家里来客人，出去买菜。远远的，看见一个一身警服的人在大门外走来走去那个背影和岩像极了，她心里蓦地一动：会是他吗?自认早已心如止水的她很快释然，笑自己眼花了怎么可能呢?待买好菜，将为人母的荷蹒跚着往回走，倏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她愕然抬头无法置信的睁大了眼，真是他!仍然潇洒俊逸，只是平添了几分成熟。“啊岩!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低声惊呼。“我早知道你在这里，想见你又没有勇气。今天我在师大上课，课间休息，我来碰碰运气”。他低声说，眼里是一抹狼狈的慌乱。哦，那么短的时间，他竟从师大来到这，只是为了见我一面!荷的心乱乱的发慌，一丝柔情湮没了最初对他先结婚的那份责怪。她不知道那天他们是怎么分手的，只是从那天起，岩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的梦中。

过了几日，几个好友来看荷，快言快语的华说：“听说岩在师大上课我这有岩的传呼，呼他来聚聚！老同学嘛，好长时间没见过面了”！不等她同意，华拨通电话。岩应约而至。见了荷，竟只是淡淡打了声招呼，就和别的同学谈笑风生起来。荷有了一种受伤的感觉。“荷！最近在听什么好歌？”岩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哪里顾得上，我早就不听歌了。”从沉思中惊醒的荷回答。“为什么不听呢？你不是一直都把音乐当作自己的第二生命吗？”岩深深地看着她。荷无语。但是她的心却在哭泣。她又想起了属于过去的那些日子，和那个难忘的冬夜……唉，世事无常，命运竟无法自己主宰！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岩狠狠转头，对大家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不等屋里的人反应，大踏步走出去。“这个岩，怎么回事？怎么才见面就走了？”面对大家的七嘴八舌，荷苦笑无语。但荷没想到，第二天在车上，又遇见了岩，旁边还有他的一位同事。岩用一种极淡甚至有些冷漠的语气和她打了声招呼，就扭头和同事聊天，他反常的旁若无人的大笑大侃，甚至连坐都没给她让。荷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汹涌澎湃，手紧紧抓着扶手，紧的指甲都青了，眼里一直强忍着泪。她太了解他了，他在用刻意的不屑一顾在掩饰自己的难忘旧情，荷伤心的下了车，回家后哭了很久很久心绪才慢慢平静一些。周日的清晨，丈夫出差在外，荷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被咚咚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后才发现是岩！“荷，跟我去趟县城，我有话和你说。”“不可能！”荷断然拒绝。“算我求你，答应我！好吗？”他伤感而坚决，眼里燃烧的是近乎疯狂的热情。沉默良久，荷轻轻叹了口气跟他来到县城。路上，默默无语。下了车，她刚扭头--“厕所在那边”。岩立刻说--他们间仍是那么默契。来到一家餐馆，岩点菜，满满一桌素菜，服务员疑惑地问：“先生，全素的吗？”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回答：“是的，我们都不吃荤。”荷心里一颤，以往的种种重回脑海。“哎--”末了，他又加叮咛，“饮料要热的，她胃不好。”荷有些哽咽，泪花又在眼圈里打转--这么多年了，岩细心的记着她的一切。斟满酒，岩定定地看着她：“荷，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从没忘记过你，但我又怕见到你，甚至怕听到你的消息。到后来被部队安排在师大进修法律，我又无法控制的经常走到你家门口想要看看你，结果却被你发现了……”说到这里，他苦笑，“在车上碰上你那天，我一路上就象在尖刀上坐着一样……”他的声音被哽住了，他别过脸擦去滚滚落下的泪珠。再看荷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他拿起一叠纸巾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凑到她腮边却又放下。站在她的身边，默默的把纸巾递给她。“荷，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嗯！……”想起温柔体贴的丈夫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她的心里掠过一丝欣慰和不安，又突然地想起自己假如和岩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她抬头问道：“你呢？”“我？”岩苦笑，“在外人眼里我是幸福的吧！成功的事业，贤慧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看了一眼荷继续说道，“妻是一个好女人，体贴温柔，贤慧大方，只是有一些事情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不管怎么样，她无法进入我的内心--就象你一样牢牢占据，也可能是一切早已注定……”他深深看她。“喔--不，岩……”荷忍不住的惊慌。“对不起，请不要打断。的确，对你的爱就象是一头困兽在我心里不停地跳跃，让我无法平静……”说到这里他停住了，端起桌上满满的一杯酒他一饮而尽，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空洞而无奈。“荷，时至今日，也许说这些都已毫无意义，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他激动得转过脸来，“是的，你我都已结婚，都有了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家庭，我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可以任意伤害他人的卑鄙小人，我也不想对不起你和我的家人，更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对不起你的亲人。--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今天来找你，这将是最后一次。我只想再仔细地看一看你，从今以后，我将把你和属于你我的一切埋在心底，荷，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无论我走在哪里，你都将是我的最爱！”他痛哭着抱住了荷。一切都将就此结束，荷的心里蓦地闪过一首词：黄叶无风自落\秋阴不语长眠\天若有情亦老\觉来无处追寻\愁怅旧欢如梦……踉踉跄跄地从餐馆出来，荷心绪低落了好久好久，他们真的没再见过面。

淡若白水的日子里，小女儿的出生给她带来巨大的欢乐，也让她渐渐淡忘了那些心酸的往事。她以为生活将就此平静，然而不久，她的另一个恋人伟又出现了，日渐平静的心湖又动荡起来。她和伟相识时，伟还在西藏的阿里当兵。除非了寥寥可数的几次见面，六年多的鸿雁传书是他们的感情纽带。闲时，荷常想起他们戏剧性的第一次见面。那年的十一月，她按照约定去火车站接回家探亲的他，火车进站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伟夹在一堆探亲的战士里，荷挤在人头攒动的接站人群里，而当他们的目光相遇在一起，都同时惊喜而又坚定地走向对方。就这样，他们相爱了，爱得真挚而热烈。仅管天南地北，却雷打不动的一周一封信。从遥远的阿里寄一封信在正常情况下都要四十天，伟说他常常会同时收到她五封信，他说这足够他享受一个礼拜了。他说他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在油灯下给她写信，仅管油灯常常会点燃了信纸，他仍乐此不疲。他说这已经成了他最大的精神安慰和内心力量的源泉。荷常常笑他痴笑他傻。后来，伟调到了新疆提了干，荷也调进了市里一所学校。正在他们甜蜜地准备结婚时，不料当头一棒，打散了这对鸳鸯。一日荷不在，伟的爸爸来到荷的单位来找她，见她不在，就找到校长说：“我儿子早就有了对象，现在已经有孩子了，荷却对我儿子死缠烂打，您帮我劝劝她，告诉她如果她实在想找个军人，我还有个儿子正上军校，我可以让他们见见面。”次日，荷来上班，总觉得大家看她眼神怪怪的虽觉如芒刺背却百思不得其解。校长叫来她办公室对惴惴不安的她说：“荷啊，我们大家一直对你印象挺好，……，唉，你可要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啊！”荷红着脸正要问个明白，却听到有人喊她电话，让她马上回家，说是有急事。满腹委屈和疑问的荷回到家里，看到母亲正坐在床边抹泪，不由得惊问：“妈！你怎么了？”“你个死妮子！还有脸来问我，人家老爸都找上门来了！你个不争气的，呜……!”听完妈的话，荷只觉得给人兜头打了一棒子，嗡嗡作响，在刹那间迷失了自己，心亦碎成了千片万片。自尊心极强的荷怎么受得了这种羞辱，狂怒中她绝然地离开了那所学校又匆匆结婚。伤心欲绝的伟一直在找她，她却早已离家远去，她的家人也对他淡漠之极。直到她结婚的帖子都送来了，他才无可奈何地放弃，最后只有在父母的指示下与父亲老友的女儿成婚。荷原想一切都就此结束了，没想到伟婚后又来找她，说他马上要去北京学习执意要请她吃饭。荷无奈只好随他去。他们来到一间幽雅的小包间，伟给她叫了饭店最贵最有特色的菜，用王朝干红斟满他们面前的酒杯，举杯欲语，眼泪却先流下来了。荷吃了一惊，那样坚毅刚强的伟也会流泪？伟哽咽着说：“荷，我对不起你，……”“伟，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些了，何况，也不能全怪你……”荷打断他。“不！你让我把话说完，这些话在我心里憋得太久太久，不告诉你我会遗憾终生！”荷悄然叹气。“我恨我父亲，恨他毁了我一辈子，当年他为了让我同他老战友的女儿结婚，不惜编造那样的谎言去伤害你。是！他最终达到了目的。”荷幽幽地打断他说：“一切都已不可能了，再说也没用了呀！”伟沉默。良久，他艰难地开口：“尽管漂亮的妻子对我关怀备至，言听计从，可除了你，我再也无法爱上别的女人。我保留着我们所有的信件，每封都时间顺序编着号码。以前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安慰。我无法忘记，也无法接受没有你的生活。我很寂寞。而寂寞的时候，我甚至，我甚至找了一个情人！可这一切带给我的是更多的空虚和无边的痛苦。虽然我知道自己很爱你，可我不知道你竟会这样的占据了我的生命。你是那么的温柔，美丽，你是那么的特别，我无法忘记。”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荷，你说！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离婚！”她抬眼看他，眼里满是震惊的神色，她没想到伟竟会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她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在“仕途”上一番风顺的他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据说下属见了他，很少有人敢正视他凌厉的眼神。而对她……荷已泣不成声，泪水不可抑制的疯狂滚落。“伟，不要这样，好吗？你是一个军人更是一个父亲，你的妻子不远千里追随你，为了你日夜操劳任劳任怨，你于心何忍？还有你的孩子呢？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跟你走的。”伟沉默。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整整一晚，他们除了流泪就是倾诉，更多的时候是无语相对。满桌的美味佳肴却未动一箸。黎明初放，回家的路上，荷看见伟一直在她后面若即若离，不愿离去，心中不禁大恸，她实在受不了这份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敢再向后看一眼，疾步走回了家。回家后，她感到心头是大恸之后的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似被抽空，蒙在被子里睡了一天一夜。想到昨夜，她痛苦之余，忍不住自责：自己这样太对不起丈夫了，这是背叛吗？自己是多么可恶呀，一个夜不归宿的女人！仅管她并没有做什么。于是她开始渐渐地去让自己平静下来，去过与以前一样的日子，然而同时她的心也在悸动，在渴望。因为生性浪漫的她常常会厌倦身边这份平淡的日子，会怀疑这是否是自己所要的那种轰轰烈烈的生活。转而又觉得自己不可救药，三十多岁的人了，犯什么毛病呀！在这世界上，她不愿伤害一点的，胜过所有的是她的小女儿呀！何况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也是悉心呵护呀，她觉得自己好自私……荷就在这样的一天天中，让自己忧郁的心憔悴成秋叶一片。那些无法忘记的往事深埋在心底，成了不停折磨她的一处病痛。“清，我心里舒服多了。”荷说，“这些天来，我感觉自己就象一片秋天的叶子，就快要枯萎。”

听完荷的故事我心里也酸酸的感动着。思虑良久，我说：“荷，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我也完全理解并相信岩和伟对你那份爱的真挚，爱一个人是幸福的更是痛苦的，爱让人无法抗拒，那种若有若无，若生若死，若近若远的情感让你哪怕梦幻再度破碎灵魂再度分裂也无法不一次次递上自己的心，自己的情听任折磨。但即使离了婚，又能怎样？象你所说，他们都是极具责任感的人，你又何尝不是？就算你今天跟他们中的一个走了，你认为你会幸福吗？你的心会得到安宁吗?尽管你们都怀念以前属于你们之间的那份由无数细小珍贵的回忆构成的无法消毁无法忘却的美丽，也许正因为没拥有，有遗憾，才更让人怀念和珍惜，更让人拥有幻想。而其实当你真正地走近了，才会发现一切都不象想象中那样。生命永远无法圆满。你们应该珍惜这份美好的回忆。荷，覆水难收。感情是一朵云，时常被风吹得乱跑，理智是一棵树，被风卷走的只是枯叶。幻想自有幻想的美丽，而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平淡中自有从容的美丽。你选择的是最适合你的！荷若有所思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冲我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一扯，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一刻，她美丽的眸子里洒满了星辉，我终于明白了岩和伟的不舍和迷恋，当然，我也知道荷会很快地走出这个感情的迷城，生命本来就在不停行走。窗外，繁星闪烁，万家灯火。远处，飘来一首轻轻的歌：也许你还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也许你的眼角还挂着泪既然别无选择何妨潇洒走去端起酒杯和过去干一杯把苦痛的往事当作一场宿醉重舞起缀满阳光的脚步去追寻明日的光辉……

本文已被编辑[梦的出口]于2007-6-2784903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梦的出口]于2007-6-27 8:50:0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