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结果就是这样的。
我站在阳光下,笑得有着春日里阳光初射时轻甜脸颊的温暖,那是你期待已久的笑颜啊,可是,为什么它依然无法成为你眼里的影子?
(一)
瓜瓜。
是谁在说话?我一直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反复呤唱着这个简单的发音,那个人是在叫我吗?那个人是天使吗?声音这般的潮湿,我都能感到那连绵不断的温柔不断抨击着我不太坚强的耳膜,里面不断回荡着那个声音。
那个天使,他在喊我瓜瓜。
瓜瓜。我想,这就是我的名字,它多好听,不是吗?
我在那个早晨,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泛着泪水强忍着第一次光亮的照射,在模糊地挣扎中我看到了那双眼睛,它们有着深褐色的瞳,如潮水般地在那个有着阳光的早晨朝我涌来,是这样的无法抗拒。
然后这个男人,这个眼里有着深褐色的潮水的男人将我抱起,他试图让我好受些,我就在他的怀里被轻轻地摇晃着,却仍哭声不止。
瓜瓜。
我又再次听到了这样的发音,那是天使在叫我呢。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在叫我瓜瓜,是的,他在喊我瓜瓜,他说,瓜瓜不要哭了哦。
我怎么会忘记那个日夜在我耳边反复呤唱的天使,这个男人的声腺和我的天使的呤唱声是这样的吻合,我找不出它们有着什么不同。
于是,我将嘴角轻扬,发出“咯咯”的声音。
男人高兴地将我举入空中,我看到他的嘴角跟我有着同样的姿势,后来我知道这便是笑容,灿烂且美好。
此时,我正被一双有力的手高举在空中,阳光刚刚好从窗外闯入赶来看这片如紫藤蔓延的笑容,阳光适时地铺入男人的眼里,那片深褐色的潮水就透亮透亮地闪烁着,好像天使飞过时遗落的银光。
我想,他可真好看啊,我的天使。
瓜瓜,我每天都被这样的声音叫醒,温柔又潮湿,可是阳光在那片荒野里滋长起了整整一片的忧伤,我总是不小心地,耳朵就被那莫名的情愫弄得痒痒的,想要打喷嚏,然后就流出泪来。
我的天使,他不快乐吗?
玩具在他的手里不停地来回摇晃,铃铛在彼此的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说,瓜瓜看这里哦,我是爸爸呢,要喊爸爸,知道不?
他说,瓜瓜再笑一个,瓜瓜笑起来最好看了。
他说,瓜瓜,瓜瓜什么时候能开口喊爸爸呢,什么时候会说自己的名字?
呵,我的天使啊,他也这般的孩子气。
可是我又记住了一个好听的发音——爸爸,这个男人,我的天使,他让我喊他爸爸。
爸爸,我想他是很喜欢这个发音的,如同瓜瓜一样,因为他每次发这两个音的时候,总是有着海啸般的笑容,我无法抵抗这场海啸,所以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如冰山的冰一样化在这片激流的海浪里。
你听到了么?
爸爸。
我在用尽所有的力气,让声音积聚在喉咙,然后一起在瞬间快速地爆发,它们被暴露在空气里了,形成了那好听的发音——爸爸(虽然那并不是很标准,但还是多好听的呵)。
是的,他听到了,他知道我在喊他爸爸了,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的高兴,再次将我高举在空中,不停地旋转?我看着漫天的漩涡,它就在那里转啊转,让我误以为我的天使就要带我飞起来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有过约定似的,如今我们用同样的姿势来回应那个被荒废了的言语。
这一刻,我们同时扬起嘴角,在同一个空间里旋转,于是,我们没有理由不飞翔。
(二)
我多想守着你的笑容,和你一起到老,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美好。
笑容是不会累的吧,可是那像迷一样缠绕在你深褐色潮水里的雾气,总是顽固不化,任凭我用风怎么吹,它都不散,最后那股忧伤终于在眉宇间破碎,即使微笑,都不自觉得皱起一层淡淡地扭曲的纹路。
我的天使,我喊他爸爸,你看到我微笑了么,可是忧伤就是这么不肯妥协。
那天,这个男人,我的天使,他带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说,瓜瓜,这是阿姨,以后我们住在一起。
我没有任何的哭闹,我想这是他的选择,爸爸都是为了我好,我总是这样没有抵抗地承接着他给的爱,我看着他满足的笑,我想,我也可以做他的天使的吧,守住爸爸的笑容。
我从你的潮水里走向了另一片荒地,我在那里耕植着我的忧伤。
也许这个男人,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天使,没有人会喊天使作爸爸的,声音的吻合也许只是个巧合,上天给我开了个玩笑而已。
可是这个男人,我是从出生就认定他是我的天使的呀,只是我喊他爸爸,这也错了么?
这毕竟是一场人生,我们生活在里面,笑容如何来做一场人生?
那个你带回来要对我好的女人,她是个疯子,她疯狂般得憎恨着我,我看着她嫉妒得在胸中燃起熊熊的烈火,是那样的猛烈,我随时都会被灼烧,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我不过是个孩子。
我抱着娃娃背靠着墙壁坐在那里安静的流泪,那潮湿的液体在滑过脸颊时将盐分刺进我脸上被抓伤的缺口,我就感到疼痛了。
另一个房间里,有人正在做着激烈的争吵,女人疯狂地叫喊着,不断刺激着我大脑的皮层。
她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不过是要个给你带小孩的工具罢了,那你还不如去找个佣人就可以了,你还是个男人吗?她是个野种,你也不过是个帮人带孩子的奴隶而已。
男人,我的爸爸,他走出房间任凭女人在里面歇斯底里地怒骂,他还是那样温柔的对我微笑喊我瓜瓜,然后牵起我的手。
他说,两个人,相依为命,这就够了。
我想,这是我听过最美的誓言了,我甚至也可以忽略那个女人说过了什么。
(三)
我的年华在你的笑容里,在你如教堂里唱诗般美好的声腺里完好的绽放着。
而我喊爸爸的这个男人,他还是这样的年轻英俊,有着忧伤不化的纠结。
我从出生就开始迷恋的天使,我和他在一起,两个人,这多好啊,不是吗?
他说,瓜瓜长得真好看呐。
听到了么?我的天使,在夸我好看呢,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么。
黄昏的海岸线在残阳的喘息里弥散着血腥的味道,男人好像和这里熟识很久,总是在这样的黄昏里支起画板,面朝大海开始画画,我就静静地坐在远处看着他专注的背影慢慢被淹没进黑暗里。
男人的手指是那样的纤细,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他不是在画画,我的天使在月光下为我拨弹着竖琴,精灵都为此舞蹈起来了。
是的,那个男人,我的天使,我只是喊他爸爸。
画布上,海岸延绵着清透的暧昧,海浪总是以跳跃的姿势呈现它的活跃,我看着那一片深灰的蓝,仿佛那深褐色的潮水里我驱逐不去的雾气,像是谁在里面流下了眼泪。
画中还有个女人在风里淡淡的微笑,她和我长得是如此的相象。
我坐在他的身边问,你是在画我吗?
他转过头看着我,我就再度掉进他忧伤不化的纠结里,好像画中女子飘在风中的发丝,长而柔软,却怎么也吹不开。
他摸着我的头发,没有回答,然后就看着那片深灰的海。
男人,我的天使,我们在那片葱郁的山上采来好多的鲜花,它们的身体被我们一片一片地撕裂,不再完整,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从此怨恨我们,它们总是这样被我们拿去祭奠,我想它们肯定是难过了。
它们出生,然后开出绚烂的色彩,最后只为奔赴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死亡,就这样结束了匆匆的一生。
我每撕裂一片花瓣,就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祈望我们彼此都可以得到超生。
男人牵着我的手,带着那些不完整的花朵来到那个深灰的海边。这里的风真大啊,我说。
男人从我捧在衣裙里的花瓣,拾起一些捧在了自己的手里,他就那样激烈地奔跑向那片即将要袭来的海浪,在自己被击中之前,他将残缺的花抛向了海的中央,那些花朵就在风中快速地翻转,散开,越飘越远。
你看到了吗?你不会寂寞的。这个男人在呐喊,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天使这样的疯狂,我知道他的忧伤在今天蓄满,火山终于毫无保留地爆发了。
我学着他奔跑的姿势,将衣裙里最后的花朵一并抛向那片海岸,看着它们没有归宿的随风流浪,这是最后一次舞蹈了吧?
我终于跌坐在水里。我说,它们就这样离开了,可是,它们知道么,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知道么,我是多么迷恋我的天使,我多想我就是那些飘飞的花瓣,因为他深褐色潮水的瞳里有你们的影子,而自己的追随才不会落空。
是啊,我的天使,我曾经喊他爸爸。
是什么时候,他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他说,等我死了,我要火葬,人们要把我散进这片海域,这样我就幸福了。
我真想问他啊,你跟我在一起不幸福么?
我想我耕植忧伤的那片荒地,如今已繁花似锦了。
我坚持站在男人的身边,相信自己可以守护他的笑容,希望可以在他的眼里留住自己的影子,我想我比他坚强啊。
笑容不是比忧伤坚强么?
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用我从没有见过的温柔抚摩着住在石壁里的女子的面容,我和她是那么的相象啊,她就是那个画中的女子,笑容憔悴。
我始终不是他要追随的人,他瞳里的影子是这个早逝的女人。
她不爱他么?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她爱你的,我的天使,而且我和她是如此的相象。
那一刻,我突然扯着他的衣角,在那个女人的面前,我对他说,爸爸,我是爱你的,你能爱我么?
男人的眼底掉下了泪,从此那片深褐色的潮水里,不再雾气缠绕。我想那滴泪是画中的女人留在他眼里的,此刻,她也哭了吧。
他突然就冲向山边的公路,什么都还来不及,我就看见那片深色的血液如花藤爬满我的瞳孔。
这次我的天使离开了,他去追随她了,可是我明明感觉到那血还是温热的,好像还有东西在跳动。
远处的教堂响起了跃耳的钟声,可是他们都没有他,那个男人喊我瓜瓜那样的美妙,一切就这样消失了。
是我错了么?那是我的天使,我喊他爸爸,我跟他说,我爱他啊。
我的爱,是一场未完的倾诉,然而你却在我的倾诉中死去。
最后的最后,我只能将灰散进那片你所诉说的海域。
你微笑了么?你终于和你的情人在一起了么?你找到你想要的追随了么?
可是,那个情人,那个你喜欢的女人,我的情敌,我喊她妈妈呵。
海水逐渐漫过我的眼帘,我说这水这样的冰凉。
我又看到那片深褐色的潮水,看到你海啸般温暖的笑容,听到你在呤唱着我的名字,瓜瓜。我想我们三个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这多好啊,也没有争执,各自完成了该有的追随。
猫四2005·7·8凌晨25分
旧作,首发于吻雪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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