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羽衣
霓蓉裳看着这个叼着烟叹气的男人出神。
她不知道在自己未出生的十八年里,他发生过什么事情。就像一个渴望未知的小女儿,努力挖掘他的往事。也许是私欲吧,便想把他的点滴藏在心里。
霓儿。他回过头望她。
霓蓉裳穿着睡衣越过长长的沙发走到他的面前。夺去他手中的烟,在透明的烟灰缸里泯灭。烟灰在空调的冷风里吹起,在他们寂静无声的沉默里消散。
抽烟伤身。她说。
只是一瞬,他看见她眼里深不见底的愁绪,便以为自己忘记了呼吸,呼吸在回忆里仓促不及。
二十岁的他和两岁的她不断行走。路人回头看他们。带着好奇惊艳的目光。穿着休闲服的大男生时不时蹲下,抱一抱走路已然跌跌撞撞的婴孩。女孩的小手软软的藏在他的大手掌里。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牵她,生怕一用力就会将她捏碎。
霓儿。夜深了。睡吧。他收回目光,拍拍她柔软的头发。他的女孩已然出落成二十芳龄的少女。而他愈加接近中年的末源。他和她,总藏着理不清的情丝。
霓蓉裳甩甩头,不语。有时,她会突然忘记这个男人的名字,却记得他的味道。她闭上眼,能摸索到他的位置。
她以为,她是他的累赘。
他以为他是她的过客。
他们的自以为,在十八年的朝夕相对里化作迷蒙的烟雾,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无人知晓的未来。
她随男生姓霓。
有人以为她是他的妹妹,有人以为她是他的女儿。究竟她是他的谁,谁也说不清。
一个人的时候,霓蓉裳常常伏在桌上思考。若是她早生十年,她是他的妻,若是她晚生十年,她是他的女儿。偏是这不长不短的十年,让她悬在中间,爱他不是,不爱更不是。
恍然间听见门开的声音。男生提着外带的匹萨回来。
霓儿。饿了吧。
恩。霓蓉裳点点头。与他并肩坐在餐桌旁。她不常出门,男人给予她足够奢侈的物质生活,她常常窝在自己偌大的卧室里在她心爱的电脑上敲些文字赚些稿费。她不缺钱,她只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花他的钱。
她不会做菜,也不学。因为她知道他会。可是他们每天已然吃他从外面带回的外卖。她说,只有妻子才有资格尝到他的菜。
霓蓉裳回到沙发上,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唰唰的水声。男人在洗碗,他总是这样大汗淋漓的从厨房出来,开始收拾屋子。
霓蓉裳说,这个屋子是他们的天地,不欢迎任何人。所以,他们没有请保姆,男人也总是在外招待朋友。闲暇的时候,他打扫房子,让霓蓉裳无所事事的窝在沙发上看他的忙碌。
霓蓉裳坐在他的西服旁,看见口袋里露出的请柬。上层名流的聚会,只不过是提供他们寻找另一半的机会罢了。一场貌似华丽的相亲宴。
你不会去,对吧。霓蓉裳扬扬手中的请柬。
霓儿。他皱皱眉。
我知道,这个家需要一个女主人。
霓儿。他轻轻唤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说他爱上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他想起十八年年,他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孤儿院。两岁的霓蓉裳跌跌撞撞地从院长的怀里走出来,朝他伸出手。
他依稀记得那天她的笑容,在两岁婴孩稚嫩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酒窝。她是他二十岁的礼物。
自此,这一生,便是他的礼物。
霓羽。霓蓉裳突然叫他的名字,把她自己藏在他的怀里。她能感觉,这不再是小时当作摇篮的臂弯,而是她最爱的男人的胸膛。
霓儿。要我做饭给你吃么。霓羽想,让她出生前的拿十八年都见鬼去吧。
恩。霓蓉裳看着他又钻进厨房的身影,流下幸福的眼泪。
十八年的烟云就此消散。不过是虚幻的一堵墙。推开她就能看见天堂。
明天,他会牵着她的手出现在宴会上。霓蓉裳想,她不是他的女儿,也不是他的妹妹。她是他的小妻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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