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六日,县文化广播电视局主办了一场象棋友谊赛,地址选在素有“象棋之乡”的上岳村。我陪同丈夫一同前往。一路上,三月雨丝斜飘,橘子花香,让久居县城的我沉醉,而上岳村的淳朴民风更象那橘子花香浓郁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上路了,喜欢乡野的我忍不住兴奋地张开手臂,让春雨柔柔地落在掌心。春天的温润就从手心开始,慢慢渗透我的全身。楼房在后退,喧嚣的人声、车声也被春雨轻轻拂向远处,田野迎着雨伸展开来,把一脉脉的绿色摇向迷朦的远山。路边的树木一棵棵精神抖擞地顶着嫩绿的细芽细叶,接受春雨的洗礼。雨后,树木又一轮的成长,将把天空撑得更加高远,田野上新一轮的耕种也随时准备开始。秧苗在辛勤细心的农民安好的帐篷里恣意生长着,轻轻一揭,它们就统战一方田野,孕育一个丰收的故事。
进入民安镇的范围,嗅觉灵敏的丈夫忍不住喊出声:“好香啊!”我张眼四处搜索,很快就发现右边是一片橘子园。花香就是从那里一波一波传来,把我们轻轻包围。透过丝丝缕缕的雨,依然能辨认枝头无数洁白的花朵,那么多,那么含蓄地开着。
车往前,越来越多的橘子园东一片西一片地走入我们的视野。花香让天地变得芬芳而丰富起来,一草一木在花香里变成美丽的音符,雨就是画满天地的五线谱。张开口我想唱歌,我想把蓄满心房的感动唱给这芳香的天地,温润的春天。可是,我唱不出,我不知道有什么歌词能唱出这一园接一园的洁白,这填满天地的清香。丈夫停下车,和我走入雨里。春雨伸来它温柔的手,把一把一把花香涂抹在我们的脸上,我感觉笑容如花在脸上恣意开放,虽然我看不到,但我相信我的笑容一定也如橘子花般纯净。
丈夫告诉我,这些年大街小巷上橙红鲜润,清甜无核的那些冰糖橘很多就出自这里。民安几乎家家种橘子,他们靠橘子走上了富裕的道路。而我竟然从未耳闻。这些年佛冈的经济发展可以用“飞速”两个字来形容,县城的企业如雨后春笋一派繁荣,汤塘龙山也不甘示弱,工业如火如荼。而民安这个并入农山的古镇却一直不引人注意,我甚至一次也没来过。
踏上入村的水泥路,映入眼帘的是古旧的建筑。仿佛一段不甘被载入史册的历史屹立在这方远离尘嚣的土地上。我们的车声是一把好奇的声音穿透它宁静的心房,它没有惊慌,没有抗拒,而是温和地微笑着,一如迎接远游回归的亲人。
站在上岳村文化室前,看着对面的古建筑,黑灰的墙上有人民公社年代的五角星浮雕,和一些没有褪色的标语。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它后面是排列整齐的颇有特色的古民居。那些房子显然很少有人住了,但依然保持完好。这是天生对历史的尊重,还是依托在历史上的新时期的发展思路?正沉思着,几辆豪华的旅游巴士从我们眼前驶过,驶向那古民居。那些城里人,带着怀旧的心情来这寻找历史的影子来了。聚集在文化室前等待观看象棋比赛的村民,看着豪华旅游巴开过,面对车窗里投来的城里人高贵的眼神,一脸从容温和的微笑,礼貌谦和而不卑微,车一过,他们就都转过身帮忙搬桌搬凳,热切期待着即将开始的象棋赛。
文化室内有上岳村“象棋之乡”的历史简介,以及在各种市县象棋比赛中获奖人的名单、证书陈列。足见这里象棋的源远流长,以及对象棋的重视。
这里曾出过佛冈县的棋王,这里曾有女棋手代表县参加省的比赛……以前这里有人专门讲棋,每年都举行各种形式的象棋比赛……一位象棋老前辈一坐下来就滔滔不绝地讲开了。旁边坐着他的老伙计,两个人轮流说着,脸上布满祥和而兴奋的神采。跟着他们的述说,我仿佛回到七十年代,看到此时七十多高龄的老人正当四十壮年,他每晚把棋盘纸放在蚊帐顶,看着苦练盲棋,然后撤掉棋纸继续练。两个伙计挑着萝卜上墟卖,一路走一路用口说着下棋,一盘棋没下完,好几里路的墟已到。卖完萝卜,听说从化有人上来挑战,连忙赶回家,一身汗没抹,换件衣服就上阵。这样的比赛别说奖金,就是连顿饭也不管,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邻近县、村都曾上门挑战,但都被他们杀得落荒而逃,老人提起当年勇禁不住眉飞色舞。
棋赛还没开始,雨也知趣地躲起来了,我信步走向雨后村巷。没有别处的楼房,老旧的平房里却整洁舒适。橘子刚开花,还没到忙的时候,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老人或在名为“老人娱乐中心”的长廊上或在家里坐着唠嗑,孩子们在篮球场上打球,或骑着单车穿行在巷子里招朋呼友,中年人在屋里说着过去一年的橘子行情,预测着今年的收成。我还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举着一个高脚杯悠悠泯着美酒。
到了巷子尽头正想折回头,听到两老人在屋里说着即将开始的象棋比赛,互相探询着此消息的真假。我忙大声告诉他们象棋比赛就要开始的消息。我话音刚落,两老人已到门外,喀哒拉上门就往文化室的方向走。门连锁都不用锁,难怪我们刚到时习惯性拿出车锁时,村主任立即阻止我们说:车在我们这不必锁。可见民风的淳朴。想想近年听得很多的抢劫、偷盗的事例,紧绷的神经在上岳的春天里,如柳叶缓缓舒展开。刚走两步,又有两妇女说着棋赛的事往这边赶。虽然现在上岳的棋风已无当年盛,但棋桌一摆开,村民不论老少,男女就已陆续聚拢过来,这在别处委实不多见。而民风的淳朴和象棋这种中华悠久文化在此处的沉淀是否也有必然的联系呢?走过干净的巷子,走过祥和的人群,走过满满橘子花香,我似乎知道了答案。
比赛开始了,清远佛冈各派四名棋手对阵。佛冈的四名棋手中有两名就来自上岳。四桌棋桌边都围满村民,比赛的棋手沉着应战,观者也屏气凝思。文化室里还另外开了几桌,当地的村民有老有少自由捉对也比开了。有的村民自觉当起了裁判,有的不时给各桌棋手和观战的村民添着茶水。没有吵闹,没有喧嚣,只听到棋子落盘的清脆,只听到紧张处急促的鼻息,精彩处人群的喝彩,还有春风轻轻轻轻吹绿了上岳古镇的山山水水。
两天四轮的比赛结束,双方战成平手。虽然这种联谊式的比赛并不代表真正水平,但佛冈的棋手,特别是上岳那些还不怎么习惯用棋钟的棋手,面对水平经验都胜一筹的市里高手依然面不改色,从容应对,攻时凌厉,守时稳固,足可一显佛冈棋手的风范,足可为上岳“象棋之乡”的美誉再添光彩的一笔。
市里的领队临走时,拉住村委主任的手,连说要当上岳的村民。虽然那只是酒后的戏言,但依然可以感觉到上岳之行,不仅留给他们枰中记忆,还有枰外的精彩。一如我这象棋门外汉,也深深记住了上岳。
回家的路上,春雨又纷纷扬扬地飘舞开来。极度疲惫的丈夫没有接我递过的雨衣,任由春雨洒在脸上、身上,轻轻弛过一路橘子花香。透过雨幕,我看到一园一园洁白的橘子花向后飘向上岳古朴的民居,化作上岳村民淳朴、温和的笑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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