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住,通常会毫无缘由地失眠,于是转辗反侧之时,饥饿便成了一个潜伏的毒瘤,在最不经意间爆裂,然后血水四渗,交错连结,等待食物的缝合。
烟压在枕下,酒躺在电脑旁。它们是用来麻痹,抑或清醒的绝佳工具。仍记得多年前第一次在朋友的怂恿下吸烟,一种对烈性刺激的本能抗拒,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恋上它,不会爱上烟焦油和尼古丁。然而,我终究无法找到用一种平和的方式来保持清醒,抑或变地颓唐。于是,在烈性刺激和本能抗拒中,我便学会了强迫—一种作出选择的手段。
打开冰箱,顺手从盘中用手指捞出豌豆,卷心菜叶和牛肉,毫无停顿地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下咽,从生硬冰冷中感觉满足和温和,抗拒尾随的寂寞和寥落。
常常半夜饥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仅凭食物的填塞而获得快慰,又未尝不是一种简单见效的绝好方法。只是当生冷的被嚼烂的食物通过咽喉,顺势滑过肠道时,便总无由地感觉异常陌生:眼前的食物,沾满油腻的手,站在食物前的我。不过,那仅只是一瞬间才发生的事,而食物是一整夜的需索,因而,那种陌生只是一种被放逐的感觉,游丝般诡异,任由之生,由之灭。无人问津。
喝口水,唇齿间的油腻四散至杯中,游浮于水面,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明快。水和油,两种性质决然不同的液体,永不相溶,只能紧挨在一起,却永远无从进入对方的身体和灵魂,这便是真理,没有感情。
光脚踩回卧室,天黑得正浓。夜行的动物喜欢这凝结成块无法化开的浓重之色,它们大多数退化了双眼,用另一种方式,获得对食物的感知,比眼睛更敏锐,更真切。
闭了眼,静躺在偌大的床上,享受食物带来的特有的功效,不知不觉,竟已睡去.明明闭了眼,却又真切地看到了许多。大概,我也早已臣服于夜的悄无声息的浓重了吧。
夜啊,它纯粹地如同纯粹的昼,让人变盲,退化双眼,这,便又是真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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