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这是个问题。
公元1988年夏天,小区里的好些无业青年脖子上挂着个军用书包,扁扁的,里面没有书,只有一把菜刀,天天不怀好意的蹲坐在我上学的路旁。每次我看到他们,心里都十分害怕,越害怕越看他们,我很恨自己。有一天,我因为多看了他们几眼被叫住了,问我是不是不服气,要不要练练。那时候还小,骨子里傲得很,宁肯战死,绝不苟活,于是拉开架势和他们拼命。有个烫发的青年把菜刀从书包里拿出来,但没把我当菜切,只冲我做势。被人拉开后他告诉我:小子,以后别再叫我看见你,再看见你就剁了你。以后我经常见他,他没剁我。但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在那条街上走了,真被他剁一刀,结果太糟糕。于是经常绕很远去学校。如今,我经常经过那条他们蹲点的街去学校找我留校工作的老同学办事,很多人在那条路上来来往往,我也早已忘记了那些旧事。那个烫发的小青年,后来成了我们小区后面工程队的大队长,据说年年被评为劳模,在大会小会上作表态发言。
公元1992年临毕业那一年,同学说要请客。在一个破旧不堪、苍蝇飞舞的商业街小店里,我第一次吃到了牛肉拉面。我仰起脖子把碗里的最后一滴汤汁倒进嘴里,抹抹嘴告诉同学,这辈子我就只吃拉面了。过了几天,我和另一个同学逛街,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转来转去,什么也没买,一天下来,只是在那家肮脏的拉面馆吃了十八碗牛肉拉面,吃得天昏地暗,晚上趴在床上呕吐不止。我吐完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抬头告诉给我捶背的同学:我永远也不吃拉面了。如今,单位离家远,早晨顾不上在家吃饭,经常到对面的小摊上吃面,什么面都有,担担面、扯面、海带面,当然还有牛肉拉面。当年吃牛肉拉面的那条街成了一条规划有序的步行街,很干净,不再有苍蝇飞舞的场面。
公元1996年,我在宣传科帮忙,在内部的一张类似于生产简报的小报编辑部当编辑,她和其他来宣传科进行通讯员培训的基层职工一起进来。科长叫他们随便坐,她就在我对面的桌子旁做了下来。当时我们忙着画版,也顾不上教他们什么,她只好低头看桌子上那张上期的报纸,看了一个小时。内部报纸,说起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净是些生产工作表扬稿。我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闷,就又递给她一张报纸和她说,这张报纸上有篇文章挺不错的,你看看怎么写的。她眼前的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大约这时候想出去走走活动一下,正要起身的样子,我也才突然意识到是她坐得烦了,不想再看什么生产简报了。可她笑了笑又坐下来,又看了一个小时,说写的真好。我们恋爱了后我才知道她根本是个坐不住的人,当时是因为觉得我是善意的,给我面子才坐下来看的。她还告诉我,你们那破报纸,真没看头。我哈哈大笑,抱着她告诉她我永远爱她,会永远对她好。公元1999年5月我们分手了。如今,那份报纸因为不符合新闻出版机构的规定停办了。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我很想念她。
公元2002年10月一个上午,领导跑到我办公室拿着公司电话表指着我鼻子咆哮:公司领导调整这么长时间了,电话表还没改,你干什么吃的?!声若洪雷,四座皆惊,纷纷侧目。其实是由于在班子调整时有个领导调为二线,我拿不准把这名二线领导电话排到什么位置,当时的办公室主任交代我请示一下领导,他不置可否,这事就耽搁下来,现在就跑来训我。我铁着脸暗暗发誓:他妈的,这工作干不下去了,我永远也不在机关呆了。我打算去基层干我的电工老本行去,天天看那些电工吊儿郎当,活不多干,钱不少拿,很是惬意。如今,我在办公室主任岗位上干了3年了,基本平安无事。那个领导现在也已经二线,经常来单位喝酒,每次都找我。
公元2007年2月3日,也就是昨天,3岁的儿子拿筷子当枪使,准备把全家人都毙了,被我“缴械”后训了一顿。儿子一边哭一边对我说:我永远也不理爸爸了。今天早晨,儿子揪着我的耳朵喊:爸爸,快起来吧,面条都凉啦……
永远有多远?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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